何修懿不再出声了。他其实没什么事儿,只是想叫对方名字,并且得到一点回音。过了几秒,他又叫:“左然——”
左然依然没有丝毫不耐:“修懿,在这儿呢。”像是完全明白何修懿的心思,左然每次回答都带着些安抚,有一种令人沉静的力量。
过了一会儿,何修懿问:“现在怎么样?”
左然回答:“头晕,恶心。”
“想吐就吐吧?”
“还不用。”
“该、该不会有颅内血肿?”何修懿也不大清楚颅内血肿是个什么,不过母亲有个病友曾经说过她先生是颅内血肿而死亡的。
左然伸手按在何修懿的头顶,来回划拉了下对方柔软的发:“别瞎担心。脑子里都装着你呢,没地方给血肿。”
“……”何修懿却依然无法淡定,他盯着远方大路的尽头,“封路用的车全开走了吗?救护车怎么还不来?”
“修懿……”左然回答,“才过了三分钟。”
“哦——”何修懿意识到,时间的钟摆似乎停滞了。它藏匿在对异常重要的人的担忧当中,不再向前奔波。
何修懿抬起头,仔仔细细端详左然的脸,用目光摩挲着左然眼睛、鼻子、嘴唇。
看起来倒还好……
“修懿,”左然垂眸注视着何修懿,在对视时说道,“吻我一下?”
“别闹。”何修懿很别扭,“这是外边,一大堆人都看着呢。”
左然嘴角扬了一扬:“所以,不是外边,就可以吻,对么?”
何修懿说:“我不是那意思……”很奇怪地,在听到“吻”这要求时,何修懿第一个跳入脑袋里的念头,并不是“不能吻”,而是“在外边”。
自己这到底是怎么了?
……
上午十一点整,救护车赶到了。胡上扶着左然钻进了救护车,执行制片、生活制片跟上。左然指名叫何修懿陪着,并电话通知了父母、星空传媒高层、经纪人、助理。
中间有一段路正在维修,堵车严重,120救护车开开停停。医护人员针对左然头部、手部进行了简单护理,还安慰了一下。与何修懿想象中的安稳不同,救护车一路上颠簸不止,他的膝盖常常会撞到对方的,每每碰触旋即分开,有一丁点暧昧,可是他却很迟钝地没有拒绝。十一点半到了医院,医生为左然包扎了手脚,又拍了个核磁共振,认为暂无颅内血肿,不过需要住院观察两天,用以排除并发血肿的可能性。医院根据“头晕、恶心”等等症状,在单子上写下了“脑震荡”,不过同时也说,只是轻微的脑震荡,应该不会有后遗症。
就这么着,左然留院,剧组被迫停工。
病房的天花板、墙壁、地砖、床单、被罩全部都是白色,十分干净。左然穿着松松垮垮的病号服,露着锁骨,坐在床头摆弄手机:“不行,眼花。”
何修懿说:“那……?您想看吗?”白天说贯了“您”,此刻何修懿一个不小心,敬语再次脱口而出。
“想。”左然道,“你来念吧。”
“好,”何修懿接过左然的手机,“……”
那条微博长文,竟是一个什么“情书评选活动”。一家电商公司希望通过评选提醒大家情书这项浪漫传统,为即将到来的情人节大促销造势。微博正文便是众人公认史上最伟大的十封情书。
“我……我不……”何修懿红着脸,刚想拒绝,却在看见对方黯淡了的眸子之后吞了回去,“我不确定能念得好。”
左然一笑:“台词功底。”
“那,我念了。”何修懿开口道,“第一个是……沈从文给张兆和的:【我生平只看过一回满月。我也安慰自己过,说,我行过许多地方的桥,看过许多次数的云,喝过许多种类的酒,却只爱过一个正当最好年龄的人。】”何修懿记起来,左然今年二十七八,也是一个“正当最好年龄的人”。
何修懿觉得病房内的温度特别高:“第二个是……顾城给谢烨的:【火车开来开去上边装满了人,有好有坏,你都不是,你是一种个别的人。】他一字字温柔地念,念到“你是一种个别的人”之时,觉得这句好像是自己的思想。”
“第三个是,朱生豪给宋清如的……【我愿意舍弃一切,以想念你终此一生。】还有一句,【我一天一天明白你的平凡,同时却一天一天愈更深切地爱你。你如照镜子,你不会看得见你特别好的所在,但你如走进我的心里来时,你一定能知道自己是怎样好法。】”这句也想是心情写照。接触久了,左然身上各种“影帝”“学神”光芒退去,自己却是……更喜欢他。
怪了,怎么总想左然……
左然靠在床头,一直看着何修懿垂下的眼眸和开闭的嘴唇。何修懿能感受得到对方视线。在这样的气氛之下,暧昧涌动,他的呼吸变得急促,身体也有一些极轻微的燥热。
十分钟后,十段情书节选终于念完。
何修懿将手机扔回给了左然,十指轻握成拳,放在膝盖上边,低垂着头一直不知道说什么。
片刻之后,左然才道:“星空传媒的ceo和艺人部总监,还有我的父母,都是明天一早抵达兰州,放下东西就来医院。”由于伤势不重,左然告诉父母不要匆忙赶来。至于星空高层,离开北京之前还要安排工作,反正对于他们来说,出现、表态便足够了。
何修懿说:“好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