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人被自己的想法震惊,一时驻足,过了好一阵,方才自言自语——“误解误解,我虽对太子没什么好感,但对太后、圣上总有亲情,总不希望几个表哥祸起萧墙、手足相残,更不希望圣上与太后因太子薨逝伤心,是的是的,便是如此,总之一切以圣上之意为准,尽臣子之忠便罢。”
有了这番自我宽慰,旖景抹了一把额头上并不存在的虚汗,刚刚吁了口气。
“五妹妹!”
旖景一惊,抬眸之间,便见天光微亮处,身着玄褐大氅,发系玉帛的妖孽正从前殿拾阶而下,步伐移动间,露出一角素白的长袍,喊出那一声甚是沉厚,不似往日般戏谑带笑。
这不是巧遇!
旖景心下焦躁暗涌,似乎明白过来皇后为何会“心神不宁”,而钦天监缘何会这般巧合,提出要肖羊十月生的女子来此斋戒。
皇后当真“慈母心怀”,妖孽尚且贼心不死。
在宫里时常“巧遇”还不满足,竟然楚心积虑地安排起郊外邂逅来。
这让才被自己那个莫名其妙的念头惊吓了一把的旖景,瞬息怒气腾腾。
当然不会有什么好话。
“三殿下倒也忍得,今日这才出现?也对,我这回明面上是来替皇后娘娘解厄,殿下若早早来扰也大不合适,总没有借口寄住庵堂,也只能趁着今日。只这会子天光还未大亮,倒难为殿下摸着黑大早赶来。”
迎面就是呛人的话,倒真让三皇子沉重了几分。
眉心轻蹙,背着天光的眼底更是一片阴鸷,重重盯了旖景一眼,唇角牵起并非笑意的弧度,那意味竟难以用言辞说明,半响,才冷冷吐出一句:“今日我才明白,五妹妹对我当真厌恶得很。”逼近几步。
旖景心头一慌,下意识地往后一退。
却觉压力一轻,是三皇子瞥开了目光,与她擦肩而过。
“殿下,贫尼已恭候多时。”背后,传来净平尼师有如无波无澜一潭静水的声音。
旖景背脊一僵!
难道真是巧遇?忽然想到昨夜“偷窥”的情景,与三皇子今日素净的玄衣白袍……这下当真窘迫了。
旖景“僵直”了好一阵儿,才暗暗哀叹一声,转过身时,却见三皇子的背影已经半隐在清晨蕴绕未散的雾蔼里,而净平却依然在数步之距,淡淡地与她对视。
“似乎郡主对殿下有所误解?”净平忽然一句。
旖景脸上一烫,越发懊恼刚才口不择言:“殿下来此是……”
“拜忌故人而已。”
果然是来拜忌,所谓故人,应当便是他的生母。
可三皇子不是对宛妃甚是避忌么?就算不是他本意,但表面上应当也会“坚持”,难道说……三皇子与净平尼师颇有渊源?只净平出家已有十余载,那时三皇子只怕还是孩童,就算日后受太后之命,有来这清平庵的机会,可三皇子这么一个多疑善谋之人,缘何会对净平毫不设防?
一时没忍住,旖景便问:“敢问尼师,难道与宛妃也有旧谊?”
净平被问得一怔,数息,方才淡然说道:“贫尼受戒之前,曾在娘娘身边侍候。”
旖景从前只听祖母提起,净平曾是大隆建国初,经采选入宫的宫女,起初侍候了她一段时日,因此祖母与净平才有旧谊,便是素来不信佛教,祖母偶尔也会来清平庵拜访,祖母出嫁后,净平也曾任坤仁宫女官,颇得当今太后信重,不想后来竟调任东宫,成了宛妃身边女官。
而这位尼师,仿佛还不同良家子出身的平民女子,据说,也是出自名门望族。
出家人本应四大皆空,当遁入空门,再不受前情困扰,可净平昨夜何故哽咽诵经?她与宛妃之谊,仿佛大不一般。
又神神秘秘地锁上莲位供奉处,未免让人更觉蹊跷。
只这事与自己到底干系不大,问到刚才那句,已属多事了。
见旖景无话,净平合什一礼,转身离开。
旖景有些郁集地转身,不觉又到了那间佛堂,这时仍是门扇虚掩。
她刚才那番脱口而出的话,似乎太过无礼,想到三皇子也不无可怜之处,便是悼念亡母,也只好躲躲藏藏。
身边更是遍布皇后耳目。
又想到郫南一事,多得他转寰,没有将自己误伤皇子一事张扬,还白赚了个郡主头衔。
终归还是有些歉意。
这么一踌躇,不觉又在此地徘徊了两刻,便见三皇子出了佛堂。
旖景咬了咬嘴唇,迎上一礼:“刚才多有冒犯,还请殿下宽谅。”
半响,没有回应。
旖景尴尬了,略抬眼睑,只见三皇子眼底仍是阴沉,脸上乌云密罩。
妖孽今日心情极端不好,还是别触霉头。
旖景又是一福,正欲“撤退”。
“怎么,五妹妹知道我今日前来此处的原因?”三皇子却忽然冷冷一问。
对于三皇子的**,她虽偶有好奇,却委实不想触及。
“听尼师方才之言,才晓得殿下是来拜忌故人。”只好敷衍。
“今日是亡母生忌。”
旖景垂眸,殿下,我不想知道。
“怎么,五妹妹还有怀疑?”
旖景欲哭无泪:“刚才因一时急躁,言语上冲撞了殿下……”真是怎么说怎么理亏。
“五妹妹当真厌恶我?就算我对五妹妹有所企图,难道便是罪不可恕?”
这话多少让旖景又有些不耐,忍不住握了握拳,平息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