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昕之根本没搭理圣人的说法,走到他身边,声音沉静,及时地将他从惶恐中拯救出来:“容儿,这一位是陛下。”
脑子发懵的少年大夫,终究被自己的脑洞“吓”傻了,全然忘了像正常人那样见到天子三拜九叩行跪礼,反倒是脱口问出:“原来圣人竟是昕之兄的爹?”
语气好像还很冷静。
“……”
聂昕之难得露出了怔忡的表情。
圣人哈哈大笑,赞道:“是也是也,我确是勺子他爹。”
郁容听到了笑声,便是陡地一个激灵,瞬时囧了——糟糕,这下子自己怕不得真要玩完了!
“还请官家自重。”聂昕之冷声道。
圣人闻言,反而笑得更厉害,然后就呛到了,边咳嗽边笑个不止。
郁容:“……”
莫名的熟悉感……啊,是了,聂暄也是这个样子,笑点特别奇怪又特别低的感觉。
聂家的人,真是一言难尽。暗想着,郁容偷瞟了聂昕之一眼,感觉他这位昕之兄,是唯一一个正常的,基因突变吗。
半晌。
圣人总算笑完了,目光复又投到少年大夫身上。
郁容暗自紧张,好歹这一回脑子没短路,想到刚才自己傻站了半天,忘了行礼,现在补上不知来不来得及……问题是,他该怎么行礼,下跪吗?理智上能理解,感情上着实不习惯。
圣人像是感觉到什么,那头少年大夫刚要行动,抬手便是一个虚扶:“私底下无需多礼。”
聂昕之同时伸手握着了郁容的手腕,将他扯到身侧让他站稳,转而又问向圣人:“陛下既是路过,臣侄正好有要事禀报。”说着做了个邀请的手势,请人去往他办公的西院。
待到聂昕之与圣人都走了,郁容留在清暑亭发愣。
半晌,渐渐醒过神。
居然什么事都没有?所以圣人当真只是来看一眼勺子的小桃花……不对,他不是什么桃花,咳。
囧囧的感觉。
“吓着了?”
郁容:“……”
这人神出鬼没的,要不是自己心理素质好,没吓着也会被吓了一跳。
腹诽完毕,郁容又想到了刚才的一遭,心里还在打着鼓:“他……官家走了?”
聂昕之微微颔首。
郁容犹豫又犹豫,想问些什么,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莫怕,”聂昕之像是察觉到他的不安,“官家不会对你如何。”
郁容惊悚了,这话什么意思,难不成圣人原本还真准备对他如何如何吗?也……太无理取闹了吧?旋即想到之前的失礼,蓦然意识到,圣人若要治罪,他早先便脑袋搬家了。
聂昕之补充说明:“无需多思。”
郁容默默地看着他,忽是出声:“我想回家了。”
聂昕之默然,少刻,说:“近日公务繁忙……”
又是这句话。郁容难得赌气:“我可以自己回去。”
龙血竭什么的,昕之兄什么的,圣人什么的,爱咋咋地吧!
“容儿。”聂昕之一贯不含情绪的语调,此刻出奇地低沉,让人感到一种安心,“有我在。”顿了顿,道,“尽可做你自己想做的,勿须有任何顾忌。”
郁容只道:“我明天回青帘。”
聂昕之这一回没再推脱:“好。”
郁容注视着神色淡淡的男人,心中难以言明的焦虑忽而淡去了一些,倏地升起一种歉疚。
“那个……”
聂昕之静静地看着他,等待接下来的话语。
郁容犹疑了半晌,自己都不知道想说什么,不由得暗叹,他真是从没有过这样纠结过。只是,原本想着顺其自然,甚至有些意动的事,因着圣人的突兀造访,让他不得不产生质疑之心。
尽管优柔寡断,可有些事是开弓没有回头箭,容不得他随随便便地作选择。
“为什么圣人喊你‘勺子’?”
话一问出口,郁容就囧了,他是想转移话题,可怎么就问出这么个莫名其妙的问题……好吧,也不是莫名其妙,他确实挺好奇的。
聂昕之有问必答:“出生之初取的贱名。”
郁容恍然大悟,旋即想到了聂暄:“所以二公子也叫瓶子?”
聂昕之淡声道:“缸儿。”
哎?
聂昕之解释了句:“他嫌缸儿难听,自己改了。”
郁容默了:缸儿是难听,可瓶子也没好到哪里去吧?
“听起来都是厨房里的东西?”
“小辈之中尚有铲子、碗儿、锅子、盏儿、杯子等厨用物什。”
郁容一下子被逗笑了,满心的纠结随之散去大半:“一家子‘餐具’啊?”
聂昕之略是点头。
郁容见状,乐不可支,半晌,忽地叫道:“勺子兄。”
聂昕之微怔,随后,居然应了声。
郁容笑得更厉害了——不妙,他的笑点也越来越诡异了。
不过,真的好好笑,“餐具”就算了,昕之兄竟然还是勺子。
笑着笑着,忧愁向来存不过一刻钟的少年大夫,心情便豁然开朗。
“昕之兄。”
“嗯。”
“多谢了。”
这人故意在逗他开心吧,尽管有些拙笨,但他确实被逗得开怀了。
聂昕之凝视着郁容的笑颜,伸手在他的发上碰了碰,以着陈述好似不带情感的口吻,说:“你还小。”
郁容一愣,继而又微微笑了,点头表示赞成:“我还没成年。”
所以,再等等吧,他一定考虑清楚。
不能辜负昕之兄,但也绝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