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紧接着,他想起了身后那个审神者给予他的温柔——是的,他最终的选择,并不是因为这个人类是自己现在的主人。他只是为了那些温柔,为了他对自己伸出过的援手,才选择了挡在他面前为他而战,才愿意为他舍弃自己的生命。
如果不是都彭察觉到了他的心思,点明了他的动摇,他也许还会继续沉浸在自我满足中,根本无法意识到自己曾经有过这样的想法。他曾经的主人说得很对,他从不像自己所以为的那样忠诚——当压切长谷部再次看清这一点,这种感觉就好像被当众扇了一个响亮的耳光。
压切长谷部微微地颤抖着道歉:“对不起……我很抱歉……请您继续……请务必更严厉的惩罚我,我一定认真反省……”
——即使最终的惩罚是将我碎刀也没关系,但是,请不要抛弃我。打刀抬起头,眼里的绝望和哀求交织在一起,浓郁得像是化不开的阴影。
“嗯。”都彭则神态自若地答应了这个请求。五虎退和山姥切国广似乎也并不觉得这种对话有什么不对。他们专注地凝视着面前的主仆,眼睛里闪烁着感动的光。
但围观到现在的堀川国广瞪大了眼睛,目光散乱地绕场一周,最后终于与烛台切光忠对接在一起。就像是两块磁石嘭地吸在一起,两个昔日的伙伴都为找到了能够彼此理解的人感到了一股安心。烛台切光忠更是眼神幽深地眨了眨眼睛——看,这就是这座本丸、这个审神者的画风。我的朋友,现在好了,你来了,终于有人可以理解我的痛苦。
第51章 公开奖惩(4)
应压切长谷部的要求, 承诺自己绝不会手软后,都彭就重新开始挥动小锤, 像稳定的钟摆一样匀速敲击着手里的錾刀,沿着自己提好的字迹仔细雕琢打刀的刀茎。长谷部则蜷缩成一团, 痛苦地抖个不停, 却仍死死咬住牙,竭尽全力,沉默地忍耐和消化着这种痛苦。
其他付丧神被这种紧张的气氛所震慑,不管出于什么理由,一个个安静都如鸡。不过, 在安静的表象下, 有些在想:“铭文铭文铭文……主人亲手刻的铭文!虽然看起来好痛, 可是还是很羡慕啊!”“我也想要。”有的则是在想, “天哪,看不下去了,所以这种事为什么一定要让所有人围观呢?”“这到底算不算凌虐?”
在刻好第一个字后,刚刚还清爽干净的压切长谷部,已经又变成从水里捞出来的落汤鸡了。
都彭暂停了手中的工作, 再次问:“怎么样,很疼?”
压切长谷部翕动毫无血色的嘴唇,声音沙哑地回答说:“是的,主,但我还能忍耐……”
审神者笑了起来。显然,他很满意打刀学会了这种正确的应答模式。年轻的人类低声说:“好好体会你现在的感受。我希望你记住它。”
压切长谷部吃力地俯下身, 温顺地回答:“是,我会照您的吩咐去做。”
当在场的所有人莫名沉默,大气都不敢出的时候,审神者又重新开始了叮叮当当的篆刻。压切长谷部似乎逐渐适应了这种痛苦,他颤抖得不再那么厉害——但围观的烛台切光忠知道,这并不代表着他适应了痛苦,而是本体和人形间的感应正在缓缓消失。
果然,审神者也马上发现了压切长谷部的变化,他又停顿下来:“不疼了?”
就是这种语气!这跟前天烛台切光忠被不断追问“感觉如何”时是何等相似!明明置身事外,高大的太刀却仍觉得头皮发麻。
果然,被好好教导过的压切长谷部,这次也诚实地回答说:“……是,痛感轻了许多。”
都彭点了点头,放下了手里的铭文工具,重新拿起手入的打粉棒。褐发打刀马上意识到都彭要做的事——即便刚刚向审神者请求严厉责罚的人正是他自己,付丧神青年的身体还是因为恐惧而颤栗。
从地狱到天堂的感觉大抵就是如此。正是因为刚才的痛苦,本就已经难以忍耐的保养才变得更加难耐。而在经受这样的快感时,偏偏又无法忘记,这是为了让你能够感受到下一轮的巨大疼痛的提前准备工作。
——如果有哪个可怜的敌人落在了审神者手里,而他又恰好有审神者想要知道的信息,那么他最好在都彭第一次问话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同时祈祷自己所说的那些,能够让这个人类满意吧。
压切长谷部几乎失去了时间的概念,也不记得其他付丧神还在注视着他。他像一只身不由己的飞虫,被旋风裹挟,时而从天堂坠落,时而从地狱飞升。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正在想什么——他的眼前经常出现一些怪诞的幻象。
如果不是理智还绷紧着,最后一根弦没有断掉——他还记得这是他动摇所应受的惩罚。而审神者愿意耗费时间、精力和灵力,给他刻上烙印,给他这种惩罚,应该是代表着不会轻易丢弃他,就像织田信长也没有丢弃过宗三左文字。那他也许早就跌倒在地上,像不久前一样,失态地翻滚、哀嚎、呻吟。
即便如此,慢慢地,压切长谷部仍然觉得自己撑不下去了。心里有个微小的声音在说:审神者也许只是在玩弄你而已呀。
虽然他给了你解释,说什么“名字没有特殊的意义”,但事实就是,你不知道他的真名,他也没有给你刻上自己的任何一个名字。就像第一任审神者那样,给你一个希望,告诉你会回来接他——但那不是因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