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令斐后悔不迭,自己竟没有来早几日,忽地一耳光打在自个儿脸上。
火辣辣地疼。
深夜里,程令斐做了一个梦。
任长乐从到了平南王府便一直少眠,夜里睡得晚,睡得也不深,稍微风吹草动她便觉得萧战来了,尽管从送她回来没两日,他便打点行囊北上去了,任长乐知晓他心里的人是盛迟暮,那么他一定是带人去盛家了,任长乐便日日待在后院之中,外头有重兵把守,她的脚上用镣铐锁了,绑在床柱上,插翅难逃。
甫入府的那晚,任长乐被迫披了一件猩红的嫁衣送到院里来,跟着就被锁了脚,只听见下人的私语声,说要将她送给世子一夜的欢愉,可任长乐一直不见萧齐人来,她心里虽惊奇,但也没问,怕真将那萧齐招来,一个萧战已经让她应对不暇了。
那帮人没有饿死她,虽然没有山珍海味、锦衣玉食伺候,但饭菜也不算下劣,任长乐孤身在外没得挑剔,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特别想吃长安的栗子酥,软糯香甜,外壳金黄酥嫩,咬一口嘴里便是一口糯糖。
随着栗子酥而想起来的,是一个陌生的人。不过只见过几面而已,她没怎么想,跟着想的人是父皇和任胥,其实在萧战这件事上,父皇的表现还不如任胥,她才明白当初那个怎么都看不出对眼的弟弟,才是真正从始至终都为自己好的。怪自己错信传言,错付真心,她怪不了旁人,如果来日起了兵戈,她便彻底成了罪女,不如自刎了断。
任长乐被一阵扑到脸颊上的微风惊醒了。
睁开眼,四下都是幽幽的火烛,一个人擎着一盏灯笼,正坐在床榻旁边的一张圈椅上,灯火明灭,映着一张阴沉俊美的脸,和那举手之间袖口隐约的珠华。
“你是萧齐?”
那人敛唇,“你是我的女人?”
一个不卑不亢,一个无喜无悲。
萧齐放下灯笼,一脚将其踩灭,窗外朔风吹拂,一庭月色被吹弯少许,叶影都婆娑起来,寒窗内新裁的红纸在纸镇下晃动,沙沙地细声之下,任长乐屏息凝神,只听到男人淡漠的声音,“这里,本来是住着阿妆的院落。”
萧战真是其心可诛,萧齐冷笑一声,“没想到,他竟将你这么送给我。”
任长乐抓着被子坐起来,靠到床榻里侧,风吹帘动,她有些摸不准萧齐的心思,下意识问道:“世子这话,是什么意思?”
几年前,他倾心喜欢过一个侍女,她叫敛妆,是伺候自己每日梳洗的贴身婢女,也是母亲曾许给他的通房丫头,他喜欢看她一双巧手对着曦光盘发的模样,温柔秀美,手指纤纤宛如削葱根一般,乌发如云,他就坐着看,总能看得心潮起伏。可惜,他母亲不通融,后来将她暗中给了萧战做妾,没过几日,她便香消玉殒了。
那几日,敛妆就住在这间小院里,她将一处荒芜僻静的小院收拾出来,还悉心种了满篱笆的葡萄藤,那葡萄藤早已硕果累累,佳人却难再得。
这个故事任长乐依稀听过,她捻着一角锦被,想到萧战欺骗自己,哄自己来平安王府做人质,她微垂眼睫,道:“你不恨他么?”
萧齐道:“你不用套我的话,没有男人愿意忍受如此奇耻大辱。”
任长乐不说话。萧齐心中有了心上人,他何以来此处同自己说这些话,他会对自己做什么?要是以前,任长乐还是高高在上的公主,权柄在握,手脚自如,她心里不会怕,就算萧战对她有歹意,就算萧齐对她有色心,她奋力一搏就是了,就像幼时在巷子里同人酣畅淋漓地打架,只要能公平一搏,她就从来不怕。
萧齐从长靴下抽出了一支匕首,“我年轻的时候也结交过西域的商人,这柄匕首是他们送我的,削铁如泥,可以斩断这条铁索。”
“什么意思?”任长乐忽然紧张了起来。
她瞬也不瞬地看着黑暗之中的萧齐,那张略显阴郁的俊脸隐在幽微的星光微尘里,宛如刀刻般深邃。
这个男人沉稳、笃定,即便做着一件冲动的事,也能给你他已深思熟虑的感觉。
萧齐:“公主是千金之躯,这段时日想必受了不少委屈。”
因为萧齐与萧战之间水火不能相容的关系,这几年萧齐一直派人密切留意着萧战的动静,他与半月前带着人到了阴渡了湟水,萧齐不傻,看得出萧战这些年真正放在心底的人是谁,正逢盛迟暮回乡归宁,萧战多半是想沿途劫走盛迟暮。
多事之秋,若是以前萧齐其实并不想直接与朝廷开战,但是他心底另有打算,如今晋安帝不过是投鼠忌器罢了,一旦他弃了公主,后果会如何?平南府的兵力虽然勇猛好战,但斗不过大梁的四十万大军,没有公主做筹码,就算是羯人和平南府的大军联合起来,也未必能赢。
萧齐淡笑,“公主,萧齐有不情之请,如果今日你能从王府逃出去,他日……”
任长乐道:“你想我父皇放过你们?”
掳走公主之事通天,但也是任长乐当初自愿,她清楚自己有错,可是萧家本来就有了虎狼的心思,难道放纵下去,他们会变成兔子么?
任长乐没法给出回应,至少她不能,也没有权利替晋安帝答应。
萧齐淡声道:“是。”
顿了顿,他的刀已经移了过来,银光闪现,“公主不知道,我父王已经有了放羯人入关的心思,最近羯族的信件送往平南王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