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皇子被抬到毓庆宫,秦容却是自己走回去的。他们离京前,没有人送,回京后连圣隆帝都出动了,怎么看都像是一个满是嘲讽的笑话。
秦容以为,此番离京前往军中,虽然顶着被罚的名头,却要做一番大事荣耀归来,哪知他们落得如此狼狈,他受了伤,九皇兄生死未卜。可笑他们在宫中之时,刚能挥动拳头,便以为自己的拳头最大,所向无敌。真当他们真刀真枪与人拼杀时才知道,战场上没有退让,没有玩笑,只有你死我活。
九皇兄平日里武术练得再好,不敢将长枪刺入西秦人的心脏,就是没用。若非有暗卫护着,九皇兄回不来了。他虽然敢杀人,也曾因与人在练武场较量胜了几场而沾沾自喜。可当看着那几个被他打败的人毫不留情地将刀枪刺入西秦人的胸膛,挥臂砍下西秦人的头颅时,秦容才明白,练武场和战场,根本不是一回事,在战场上,他不如他们几人太多。
第一次与西秦人交手,他们有备而去,秦容初饮鲜血有过彷徨,然而他有的更多的是男儿建功立业的豪情壮志。可当第二次西秦人夜袭西南军,预谋烧毁粮草,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让暗卫和一队人马不得不护着他们全力奔逃时,秦容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活着回去。
那一夜,杀声震天,秦容闭着眼睛都忘不了那一条血路,那一条用暗卫和留在军营里将士的鲜血拼死杀出来的路。最终,他们兄弟二人到了安全的地方,陪在他们身边的人,只剩一个。九皇兄伤重,陷入昏迷,需要有一个人背着,而他负责断后。活下来的只有他们三人。
秦容不记得在那一夜中,他的身上沾了多少人的血,但他活下来了。他的身份让他保住了性命,却也差点让他丢了性命。不知出了什么变故,西秦人探听到了消息,知道他和九皇兄在西南军。若非如此,暗卫护着他们离开西南军的那一路也不会遭遇两拨追兵。
被两队追兵全力追杀,走到后来,只剩他们三人。最后一名暗卫已经受伤,根本无力阻挡一队追兵。这时候,必须要一个人引开追兵。受伤的暗卫不合适,而他虽然在第一次与西秦人交手时受了点伤,伤势并无大碍。由他来将追兵引开,最合适不过。现在想想,若他没有从小跟着秋姨习武,母妃再心疼他一些,将他养在身边,时时护着,他也不会有那份魄力让暗卫背着九皇兄先走一步,由他断后。自然他们三人的命也得交代在哪里,无法活着回京。
“十一皇子的伤,并无大碍,伤口看着骇人,其实已经愈合得差不多了。只不过伤筋动骨一百天,小心养着为妙。”许太医开了一张药方,交给采青。
“有劳许太医。”闵棠点点头,走到秦容的床前坐下。
比起两年多刚出京城时,秦容长大了。方才站在她的面前,秦容的身高已经与她比肩。因为受伤,加上长途跋涉,秦容的脸色有些苍白,人也瘦得厉害,眼睛里那层不可一世的光仿佛不曾存在过,好在双目依然明亮,且愈发坚毅。
她的孩子,长大了。
“好好养着,回宫了,一切自有母妃。等你好了,再给母妃说说你在军中这两年发生了哪些有意思的事。”闵棠拍了拍秦容的手,紧紧地握住。
“母妃,儿臣会好好养着的。秋姨也不要愁眉苦脸的,我这不好好的回来了嘛,胳膊腿都全着呢!”
秋月那个心酸啊!秦容虽然不是从她肚子里爬出来的,可她就没停止过担忧,简直比闵棠这个亲娘还要操心。秦容受伤,秋月难受到不行,她可不会管九皇子是死是活,她眼里能看到的就只有秦容,秦容现在瘦了,伤了,她看着就心疼。
“想让我不愁,你怎么就不能好好保护自己,不受伤呢!”虽是抱怨,在场的都是亲近之人,哪能感受不到秋月对秦容的那一片慈爱之心。
华音拉着秋月的手,她虽没说话,却时时刻刻关注着秦容的一举一动。见秦容给她使了个眼色,华音就知道,这小子又找她给他擦屁股来了。
“秋姨,等弟弟好了,你再好好操练他。他会受伤,就是本事练得不够好,什么时候天下无敌了,再放出去。”
“我那点拳脚功夫,哪能再教他。不过,十一皇子把武艺学好是对的。纵千万人之中,也能来去自如才好。”
于千万人中来去自如?秦容心道:这要求未免太高了点。还好母妃没有表示,不然他真要愁死了。
圣隆帝从九皇子那边过来,刚走到门外就听到屋里言笑晏晏,完全没有九皇子那里的沉闷。秦容的伤并不轻,圣隆帝早就从暗卫传来的消息里知道了。即便回京的路上走得时间较长,要想伤口痊愈也是不可能的。秦容脸色苍白,一看就是伤重未愈,闵棠怎么能笑得出来?难不成真是天性凉薄?
不,天性凉薄之人养不出热心孩子。他不应该被沈适的话影响到。他冷眼看了这么多年,闵棠是什么性子,他比谁都清楚。或许当初封闵棠为妃,更多的是赌气,可这些年过去了,圣隆帝却不曾后悔当初的决定。
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