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天对他说:“你别找了,苏臻死了。”
从进了洞穴开始,方云修就陷入虫脑的幻境,他看到地下百米高的树洞不是真的树洞,而是虫脑的胃部。被吞进去的苏臻和小队全都被消化成尸水。
虫脑巨大丑陋软体倒在方云修眼前,肚子被宁天一刀切开,露出白花花的肠子,他可以想象自己就是从这只被开肠破肚的虫脑肚子里被拽出来的。
宁天身后跟着大队人马,是一支真正的精锐联合军。
这队人马装备齐全,个个都是精锐,但是就是这样一支军队里面,也会有不和谐的声音,方云修敏锐的听觉捕捉到有声音说:“就为了救这么一个无关紧要的兽宠,杀死原本可以活捉的致幻系虫脑太不值了。”
“就是,城主究竟在什么。”
“说不定是看脸呀,如果能有人家那么美,说不定城主也会看在床上疼惜你的份上为你杀遍天下异族。”
“那些高等兽族个个都长得不错,实在不行,回去养个俘虏也不错。”
“那还是等你有命回去再说吧。”
这就是末日里面能力最强的一群人。
他们强悍的大概只有能力而已,因为强者至上的末日世界,让他们的内心也像自己的能力一样无边的膨胀,死了两个小队的人,他们看见就像是吃家常便饭一样正常,反而像宁天这样特意为了一个兽族把它救出来的才是稀罕。
这就是漫长的末日中教会的人类的东西,人类的繁衍一刻不曾停下,众多的能力者聚在一起没有变成一支众志成城铁桶一样的铁军,相反他们习惯了杀戮、死亡、流血,人心变得冷漠坚硬,不会因为某一天某一群人的死亡而欷歔,因为每个人都活在死亡的阴影之下,每个人都想活,极端的个人主义在他们内心中不断滋生,最终极端利己者越来越多,他们想活下去,但不是和别人一起活下去,只要自己能活下去就行。如果互相残杀能够给他们更多活下去的可能,方云修完全相信他们可以毫不犹豫地拔刀相向。
有一个故事是这么说的,老虎来了,你不需要跑的比老虎快,你只要跑得比落在你身后的人快。
方云修看着地上散落的残肢,半只已经看不见血肉的手从虫脑的胃里伸出来,手指只剩下白骨,保持着指向天空的方向,不知道这是不是他生命最后一刻的挣扎。
方云修不带任何情绪地问了一句:“我们不需要收拢一下他们的尸体带回去?”
“噗嗤。”他没有听错,有人笑了。
然后更多的人笑起来。
没想到城主的美人是个傻子。
这是什么时候,这是末日诶。人命如草芥,他还想着把尸体带回去给家属?脑子有毛病吧,那要不要再寻一个风水宝地,每天三炷香把人供起来?
笑声听来很欢乐,而欢乐是会传染的,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方云修看着他们,没做声。
方云修问系统:“你说,我还有没有必要继续完成任务?”
苏臻死了。其实他的感觉并不太深。
他本来就缺失同理心,只是这个世界的反应和他多年来努力融入的社会逻辑相悖,似乎人类的反应不应该是这样。他对于感情非常迟钝,迟钝到一根筋,苏臻是他的小弟,他就应该努力让他活,苏臻是战友,战友在战斗中牺牲了,活着的人难道不应该表示最起码的尊重和缅怀?
来到这里这么久,方云修依然不适应这个世界的残酷规律。
方云修看见他们的反应,只觉得任务就是个天方夜谭,他的任务是让人类记住他,记住有这样一个美丽的海魂兽,流芳百世。他变美,人类说他是一个美丽的床伴;他变强,人类说恭喜,你增加了一点点在这个世界里活下去的几率,然后转眼他就被忘了。
能够记住他的人,只为他而活的苏臻,已经死透连个完整的尸体都没有,这么一想,还真是令人绝望。
他是空间裂缝的钥匙,只要让空间裂缝吞噬他的灵魂,空间裂缝自然就会消失,他当然可以救世,可是这个世界还值得他拯救吗?他就算死亡,人类会感念他吗?还是把他的死亡当做另一个必然的牺牲。
方云修问这些活着的人,“他们都死了,你们反而在这里纠结我,你们就一点感觉都没有?”
他得到的回答是:“他们死了,是因为他们能力不足,不死在今天,也会死在明天。”
方云修忽然觉得宁天的想法也没错,人心腐朽,为什么不一起毁灭?
方云修往前走两步看见空中有微弱的波动,他伸出手的时候手穿过无形的屏障,另一端的空气不断波动,手被空气吞噬扭曲在另一个空间。方云修收回手,确定这里就是空间裂缝的位置。每日固定的时候这里会刮起罡风,现在看起来风平浪静,再等过一会儿就会成为致命的险地。
方云修转头看宁天,宁天真是好看,穿着战袍威风凛凛,就算站在那里不说话,也像一棵挺直的青松一眼就能看见他,几乎所有美好的词汇都想要让人加在他的头上,他只要站在那里,就隐隐见琳琅触目朗月清风。
但是他的心和那些丑陋的人没什么区别,唯一的区别大概是他的心要更硬、更黑。
方云修问宁天,“你是不是早就知道这里有虫脑。”
宁天反问他:“谁让你擅自跑出来?”
方云修不理会宁天的问题,依然问他:“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旁边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