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都没提猫儿的病,只说高兴的事,凤戏山,凤戏河,柳家岭的家,柳家岭的大院,荣泽的家,他们俩的小院子……他们计划,等猫儿痊愈出院了,他们什么都不管,先回柳家岭住三个月再说。
柳侠早就发现,他拼了命想把猫儿带离柳家岭,而猫儿却一直以来都对柳家岭非常依恋,他对柳家岭的记忆全部都和柳侠连在一起,所以和柳侠所认为的不同,猫儿对柳家岭的所有记忆几乎都是美好快乐的,这让柳侠的心在绝望之余,也痛到了极点。
九点多点,柳侠看着一个苍白憔悴的中年男人被人搀扶着离开,两个护士推着一叠干净的被褥进去,很快,一个护士站在那个病房门口冲他们叫:“加床,叫柳岸是吧?把你们的东西收拾一下,过来住31号床。”
血液科在九楼,猫儿的31床在南面靠窗的位置,柳侠和猫儿站在窗前,看着下面急急惶惶来回走动的人,猫儿对着柳侠嘿嘿笑:“小叔,这下你放心了吧?我住上院了,还是林大夫的病号儿。”
柳侠双臂把猫儿圈在怀里,两人默契地左右轻轻摇晃着身体:“嗯,放心了,全中国最好的血液病医生,你很快就能变得跟以前一样,跟个石头蛋子那么结实了。”
柳侠在原城和王君禹通电话的时候,王君禹告诉他,到了京都,要尽最大努力找个好专家看,一般情况下,医生对经自己的手收治入院的病人都会关注的更多点,对医生而言,医术的差别也许就只是那么一点点,但对具体的一个病人,关键时刻,那就是生与死的差别。
所以柳侠到了京都后,才会一反往常的随和豁达,直接了当地请求曾广同,请他用自己的人脉想办法走后门找找林培之,曾广同答应后,他还担心不保险,怕万一不成耽误了时间,又坚持走正常途径去医院排队挂林培之教授的号,王君禹说,林培之是现在中国血液病研究领域的第一人。
病房有三张床,靠门的29床住的是个四十来岁、看上去挺强壮的男人,中间30号大约二十七八岁,五官端正英俊,脸色非常白,在屋子里还带着个灰色的绒线帽,这两个人都在输液。
猫儿现在非常容易累,所以他们只站了一会儿,柳侠就让猫儿换上了昨晚上领到的病号服半靠在床上休息。
蓝白格子的病号服穿在猫儿身上长短合适,只是太宽了些,显得猫儿更瘦了。
柳侠看着穿上病号服的猫儿,好像看到了世界的末日——猫儿的末日,……他的末日。
他深深地吸了口气,坐在床边把猫儿一绺翘起来的头发理顺,笑嘻嘻地压着嗓子说:“小帅哥就是小帅哥,穿上病号服也照样帅。”
猫儿拉了拉病号服的前襟,颇为嘚瑟:“这是绝对的。小叔,我以前每次在电影里看到住院的人穿这种衣服,就会想,咱们那里的医院怎么没有这么漂亮讲究的衣服啊?嘿嘿,现在我也穿上了,等回家就能跟小莘他们显……”
“这里是医院,不是你们家,说话这么大声,让不让别人休息啊?”30床上的年轻人突然冲着柳侠和猫儿发声。
柳侠和猫儿同时愣住了,他们俩说话的声音本来就很小,可以说是在窃窃私语。
柳侠揽住了打算拿话呛回去的猫儿,抢先说:“对不起,我们以后会注意。”
30床闭上眼睛,没理会柳侠的道歉。
29床看着30床,做了个无奈摊手的表情,对着柳侠无声地笑了笑,看上去很友好。
猫儿对着30床怒目而视,但他看出柳侠不想纠缠这事,所以没吭声。
柳侠回了29床一个微笑,继续趴在床头跟猫儿轻轻说话。
彼此不认识,柳侠根本不会怕30床,他只是想到,住在这里的人应该都是和猫儿一样的病,30床脸色非常非常苍白,同样苍白的嘴唇上还有几个黑红色好像血痂的斑点,他的情况应该比猫儿还严重,人看着非常虚弱,柳侠不可能跟这样一个人计较长短。
猫儿说了一会儿话就想睡着,正好林培之教授带着几个人进来,猫儿马上睡意全消。
林培之教授很亲切地和29、30床说话,询问他们的感觉,他掀起30床的衣服为他检查时,柳侠看到了30床身上一片片深深浅浅说不清颜色的淤血斑,柳侠心惊肉跳,猫儿以后也会这样吗?
轮到给猫儿检查了,林培之例行地先听心脏,然后让猫儿也把衣服拉起来检查,昨晚上灯光下看不真切,他没给猫儿做身体检查。
猫儿很瘦,身上的皮肤也很苍白,但干干净净,没有淤血斑,柳侠紧张地观察着林培之每一个细小的表情,没看到他害怕看到的,心里稍微踏实了一点点。
林培之检查完后说:“下午化验结果才出来,如果需要,可能还要进一步检查,暂时还吃着昨晚上开的药,柳岸,你觉得累的话,想睡就睡,不要硬撑着,休息好对身体恢复也很重要。”
猫儿点点头。
柳侠问:“林教授,让我小侄继续吃那种补血的食物和药可以吗?”
林培之说:“当然可以,如果你们有条件,他又愿意吃的话,可以继续按照你们原来的饮食来,正常人吃那些食物也是有好处的。”
柳侠说:“谢谢您!”
林培之离开后,猫儿对柳侠说:“小叔,医院的饭菜我觉得挺好吃的,而且,我都住院了,输水什么的,肯定比吃饭治快得多,你别再想给我做饭的事了。”
猫儿昨晚上坐车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