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他的心情不像往常那般平静, 脑海里总是冒出一张脸,以及那个带了五分狡黠, 四分笑意, 还有一分若有若无哀愁的声音。
“我是仙女。”
“下凡来救你的。”
“我能治好你的腿。”
可是想着想着,又有另一个声音冒出来。
她直呼别人叫宁王殿下的人的名讳, 那些赶来的人身手高的吓人, 有人叫她少阁主,有人叫她郡主, 她最后进了夏园。以那个不像护卫, 更像是心腹的男人的武功,不可能发现不了跟踪, 应该一开始就被发现了, 只是她没让人动手而已。
绝对错不了, 她就是新晋的清惠郡主。
容潋啪地将书一合, 扔在一旁的小桌上。完全是,半个字也看不进去。
“茗苔,取笔墨来。”
先前在酒楼前护住的那个年纪小些的随从, 从树后拐出来,“少东家是要写字还是作画?”
“你都备下吧。”容潋也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
等到茗苔张罗着搬来大一些的案桌,铺上宣纸,压上镇纸,摆好笔墨,容潋发现他脑海里经过反反复复的筛选,只剩下那张如同梨花般,泛着幽远清香的姣美面容了。
玉白的手指执笔,寥寥几笔已勾勒出轮廓。
白的纸,黑的墨,再无其他色彩,却因深厚的笔力,使那人的神/韵呼之欲出。因为只得黑白两色,显出两分肃杀之气,终于描绘出那丝隐藏极深的狠厉。
究竟要经历过什么,才能将如此复杂的情绪浓缩在一个只有十几岁的少女身上?她看着自己时,眸底总有哀婉的思念,以及温柔的善意,虽然淡到几乎察觉不到,让容潋一度以为自己产生了幻觉,经过一天一夜的回想,他几乎能确认,她以前见过他,认识他,而且绝不是点头之交。至于什么报恩,什么仙姑狐狸,听听就好,自然不能当真。
可是,他想不通其中的前因后果,因为他确定自己真的没见过她。
容潋看着笔下的人,轻声问,“你能给我答案么?”
清惠长郡主,对于非皇族女子来说何等荣耀的地位。先前只知她不会是简单人物,却绝没想到会贵重成这个样子。自知道她身份那刻起,容潋明白自己没有资格奢望她能来为自己治腿了。那几句话,就当是一位天之骄女兴致突发,逗弄一位死气沉沉的公子哥吧。也不知此生是否有幸,还能再见她一面,为她出手救他补一句诚挚的感谢。
容潋又提起笔,开始描绘人物细节,她在他心中是清晰完美的,不能只有一个轮廓。
“少东家,前院来了位小姐,说是姓郦,特地来拜会少东家!”比茗苔年纪还要小上一岁的茗痕一路咋咋呼呼冲进院子里来。
正在勾勒眉眼的容潋手下力道一错,直接把毛笔杵到纸上,仙女的脸差点被戳出一个洞。
“你,你说她,叫什么?”容潋的声音从里颤抖到外。
“郦清妍啊,这是那位小姐递进来的名帖。”茗痕把手里一本烫金的小帖子递到面前来,犹在喋喋不休,“那位小姐也是少东家认识的生意人吗?小的头一次见那么多人跟着一位姑娘,真真好生气派!哦对了,长得也特别好看。”挠着后脑勺,不好意思地嘿嘿笑着,“少东家真厉害,能认识只是看一眼就让人觉得很不得了的小姐。”
茗痕的话一个字也没能钻进容潋的耳朵,他看着手中摊开来,用遒劲有力的笔迹写着的一排字,只觉得尚在梦中,一切都那么不真实,让人措手不及。
“少东家不想见这位郦小姐么?”茗痕等了半晌也没等来容潋的答复,有些失落。
“要见,自然要见。”
“那您怎么只顾盯着帖子看?郦小姐都快过影壁了,少东家是去接人还是不接啊?”
“要接,自然要接。”
茗痕面色有异,他总觉得少东家这是欢喜的傻了。
“能见到本仙,就这么开心?连话也翻来覆去只得两句,若是把你的侍从吓到,本仙可就罪孽深重了。”
听见声音,容潋浑身一颤,急急地抬头去看,那个俏生生的身影不知何时已经立在院门口,正语笑嫣然地看着自己。
容潋张了张嘴,竟发不出声音,好半天才出来一个字,“郡……”
“嘘……”郦清妍食指竖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还是叫仙姑吧,显得我本事大些。”
容潋又顿了顿,没忍住笑了出来,“倒真是人间寻不到第二个的女子,称为仙姑,也没有什么错。”
郦清妍自来熟地坐到他对面,似随口说说般,“我也不能在人间寻到第二个容公子啊。”然后眯着眼睛带着笑,看着对方先是一愣,然后恍然大悟,红晕从面颊一直爬到耳根。
这么容易害羞的人,当初究竟是怎么鼓起勇气说出要带自己远走高飞这种话的呢?
跟着郦清妍过来的只有一个小药童,将拎着的药箱放在郦清妍身旁,便退到一边,从头至尾都没有出声。
“小……郡,呃……仙姑……”容潋是真不知道该怎么称呼这位堪称从天而降的姑娘了。
“我叫郦清妍。”郦清妍说,“你叫我阿郦,阿妍,都可以。”抚平膝盖上裙子的皱褶,不等容潋回答便道,“多亏令尊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