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许眉头深锁,试了下鸿俊额头。
“成功了么?”鸿俊问。
“失败了。”陆许低声道,“但所幸,大伙儿都还活着。”
鸿俊听到这话时,终于松了口气,再次疲惫睡去。
这一睡,仿佛比先前昏迷时还漫长,鸿俊隐隐约约又听见莫日根与陆许在交谈,陆许说:“他醒过来一次……”
莫日根:“喝过这药就好了……叫他起来喝药,再吃点东西。”
鸿俊迷迷糊糊睁眼,莫日根撑着他,陆许拿着碗喂他喝药,两人配合默契。不一会儿,鸿俊把药喝完了,鲤鱼妖的声音又问:“鸿俊醒了吗?”
“嘘。”陆许说,“让他再睡会儿,吃的放这儿罢。”
鲤鱼妖说:“另外那边……”
“小声点儿。”莫日根低声道。
鸿俊复又无力躺下,莫日根则起身走了。
喝过药后,鸿俊出了一身汗,烧渐渐地退了,只觉有点虚。陆许在一旁打了个地铺睡着,鸿俊睁开眼,清醒了些,便轻手轻脚地起来吃东西。
桌子上是鲤鱼妖做的一碗蛋粥。
“李景珑在隔壁。”陆许翻了个身,说,“好了就去陪陪他吧。”
鸿俊“嗯”了声,收起碗筷,走出卧室,发现此地是个民宅,夜里北风呼号,世界漆黑一片,看不见星星也看不见月亮,只有两间房,墙脚还溅着不少血迹。
他在血迹前短暂停留片刻,到得隔壁房里,轻轻地敲了敲门。莫日根赤着上半身出来开门。
“好了?”莫日根低声问,却没让鸿俊进去,鸿俊朝里头看,莫日根还想说句什么,里头却问:“是鸿俊吗?”
“景珑!”鸿俊忙从莫日根身畔闪过,一阵风般地冲了进去,莫日根转身出去,带上了门。
鸿俊点上灯,油灯照得室内一片昏暗,这房里比自己与陆许的房间冷多了,柴火似乎都拿到了隔壁去用,下雪天里既潮又冷。李景珑躺在榻上,转头怔怔看着他。
鸿俊扑到榻前,摸李景珑的额头,李景珑疲惫地笑了笑。
“对不起,我又失败了。”李景珑说。
鸿俊没有说话,把手伸进被中,握住了李景珑的手,李景珑的手只是轻微地动了动,仿佛抬起手指已用尽了他的毕生力气。鸿俊顺着他的手掌摸到腕上脉门,轻轻按着,李景珑艰难地转过头,看着鸿俊,气息十分虚弱。
他们什么也没说,只是这么沉默着,但鸿俊已经知道了这个残酷的事实——
——李景珑废了。
他的经脉被地脉的能量尽数摧毁,一身武功已散,此后终日只能躺在床上,成为一个无法自主生活的残废。
“能坐起来吗?”鸿俊低声说,“我看看?”
他掀开李景珑的被子,见他赤着上半身,肩上打了夹板。
“吃过药了。”李景珑说,“陆许从你药囊里找到的。”
“吃多了效果就不好了。”鸿俊说,“你这是第二次吃火转丹。”
李景珑苦笑道:“他全给我吃下去了。”
李景珑肩胛骨、肋骨、左大腿,右小腿尽数骨折,被化蛇救回来时,还有极其严重的内出血,陆许与莫日根想尽办法,才将他治过来。鸿俊摸过李景珑身上,莫日根的接骨手法太硬,因他不谙医道,有几处肋骨没接好。
但这已经固定住了,要重接就得折断再来,鸿俊无论如何不会再让李景珑受这苦,便说:“你会好的。”
他的药囊里什么都有,唯独缺了麻药,安禄山破城时,为了救士兵,鸿俊的麻药都用完了。想到莫日根为李景珑硬接上折断的腿骨时,鸿俊便一阵心绞。
“我感觉不到心灯的力量。”李景珑平静地说,“我怕以后不能保护你了。”
鸿俊说:“没了么?”
“没了。”李景珑答道,“倒是奇怪,不知道去哪儿了。”
鸿俊强忍住了埋在李景珑身前,大哭一场的冲动,勉强笑了笑,嘴角努力地牵起。
李景珑看着鸿俊,怔怔不语,眼里带着一丝鸿俊从来没见过的神色,那是绝望。
“还在的。”鸿俊说,“只是你现在……经脉毁了,感觉不到。”
“你试试看?”李景珑又燃起些许希望。
鸿俊摇摇头,这个时候他一旦将五色神光注入经脉尽断的李景珑身体,会让他非常地痛苦。
李景珑自言自语道:“是我的错,对不起,鸿俊,把你带来的心灯也弄丢了。”
鸿俊听到这话,终于再忍不住,抱着李景珑,眼泪不住往下淌,他咬牙忍住,颤声道:“你没事就好,说这些做什么?”
窗外大雪如鹅毛一般下着。
陆许与莫日根躺在榻上,盖着被子,莫日根说:“你们房里可真暖和。”
陆许翻了个身,面朝墙壁,低声说:“他们可得怎么办?”
莫日根没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