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撒谎。”唐楚一轻声说,他看着贝浩图的眼睛,“有一天你会不再等的。谁愿意等啊?等来等去,也不知道下一次是什么时候,或许间隔的时间越来越长,或许再也没有了下一次,那也说不定。”
贝浩图重重地呼吸了一声,听起来像是鼻子堵塞了,“那你说怎么办呢?你就是不想要我了,是吗?那我再退一步,就当朋友,行吗?你也不能再不跟我见面啊。”
“别说了。”唐楚一受不了贝浩图的那种可怜。
“你觉得我特别肤浅幼稚,所以不足以信任。”贝浩图说,“那你也不用躲开再不见面——是因为你也喜欢我是吗?那就做朋友吧,让我看见你,我看见你的时候心里是爱你的,知道你也爱我,这样也行。我一直以为你不太喜欢我,‘不太喜欢’这种感觉能维持婚姻,却没法维持恋情,我们本来就不会有婚姻,所以我想那么将来肯定会分开的,我就想知道你离开我以后,我会怎么样,所以我去相亲了,是,我犹豫了,我混蛋了。我本来以为你不会太在乎,可是我没想到那天你会那样难受。我才知道自己很蠢,那天晚上,我发誓我绝不离开你,绝不因为我而让你伤心难受。你原谅我了,然后又是袁伟杰,你说要跟他在一起,所以要跟我分手。我确实很迷惑,我想不明白,只能以为,你那天那么难受不是因为伤心,而是因为袁伟杰曾经背叛过你,所以你不是爱我,只是不能容忍背叛这种事。”
“你这种白痴,竟然还会想这么多。也对,你本来就是粗中有细,看着糙得很,做事却常常有出人意表的细致。我真是白认识你三年了,什么都不知道……”
贝浩图也笑了,“我们两个多不一样啊。我们两个看事情,差别大的就像两个星球的人。比如说,你觉得你气死了你爷爷,可如果我是你的话——我会觉得,我爷爷是心疼我心疼死的,他怎么可能跟我生气呢?那我以后,如果要虐待自己的话,就会想起来我爷爷在看着我呢,他还会心疼,我不能让他在天上还难受。那么,我就算是不想对自己好,也会好好对待自己。能笑的时候,我就会笑出来,为什么不敢笑呢,我开心不是在犯罪,是在安慰我爷爷。”
窗外的闪电没有停止,雷声隆隆,屋里贝浩图的声音温柔而缓慢,唐楚一的鼻音很重,渐渐止不住抽泣,贝浩图的一只胳膊搂着他。“真的吗?”他孩子气地问了一句,贝浩图点头,“真的,人人都是这么想的,你不这么想,你不痛快,不是你心胸狭窄,而是因为你是个一条道跑到黑的傻瓜,只要最开始认了一个理儿,你就不知道转弯了。你不相信?那就比方说玩吉他的小男生那么多,为什么只有你能玩的尽人皆知,因为你能一条道跑到黑啊,这股劲儿有几个人能赶上?”
唐楚一沉默了,贝浩图搂着他,轻轻抚摸,“人也不能想着,如果过去怎么怎么了,现在怎么怎么了。哪就太复杂了。我要是问你,如果过去我没遇到你,没人知道我耳朵有问题,我听不到就学不会说话,今天像个智障一样在农村放羊,遇见了你,你会多看我一眼吗?还有,你担心我会像看残疾人一样看你?如果再过十年,我逐渐耳聋,那个时候我就是货真价实的残疾人了,晚上你要跟我说句话都得开灯,你说那个时候你烦不烦?你琴弹那么好,身边却守了头牛,你说那你什么心情?”
唐楚一翻过身来,“再过几年医生肯定有办法的……”他停住了,“这就是我自私的地方,总觉得自己的事是个事,别人的事都不是个事。我们不能相处,其实都是我的错……”
一个大雷打下来,屋里屋外霎时一团漆黑,唐楚一和贝浩图面面相觑,停电了。雷声渐渐远了,可是大雨依旧,最后贝浩图说了一句,“太好了,总之今晚你肯定回不去了。”
“我就没怎么想过,你会受不了我耳聋。我总是觉得,你那么好,本来就不太世俗,又重感情,如果我的耳朵聋了,你可能会很心疼我,对我会很好。”贝浩图笑着坐了起来,“你是不是很看不上我这个瞎乐观劲儿?”
唐楚一拉住了他的手,“你才不会聋呢。”
“心疼我了?”贝浩图在黑暗里嘻嘻地笑了,才像以前的贝浩图,隔了一会儿,“就这么定下来了,我们当朋友吧。你不要走了,你去哪我也会去哪的,折腾来折腾去太费事了,你就待在原地吧。”
唐楚一在黑暗中沉默着,躺在床上,借着窗外的微光看着贝浩图。
后来,雨停了,不知哪个假期留校的学生在停电的夜晚弹着木吉他,弹的不好,断断续续的。唐楚一和贝浩图坐在窗口,窗外的地上一片黑暗,天空晴朗的没有一丝云,电力暂时中断了一切,所以这里只有星空,虽然从未离开头顶却久违了的星空。
“认得星星吗?”贝浩图问他。
他摇摇头,“小时候记得,现在忘记了。”
贝浩图打开手机,触摸屏上也是一片星空,他伸出胳膊,指向头顶,屏幕上的星空也跟着变幻了,唐楚一笑了,他看出来手机中的星空就是真实的星空。“你看,这里有名字,这一颗是金星。”贝浩图轻声说,唐楚一抬头看了过去,顺着贝浩图手臂的方向,那颗星明亮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