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家人回村里的第一天,晚饭后,左右的几户邻居前后脚过来串门,凑一块围着覆灰的火盆聊了会儿天。
都说是一年一光景,想想去年这个时候,江家差点连房子都卖了,再今年,真是时运起了家门兴旺。
说着总不免夸江澈几句后生好胆,至少江家致富这个头,是他起的。
也有和爷爷同辈的老人指点江山,说是江家祖坟埋得好,占了风水宝地。
总之都是好话,只是不同说法。
但是江老头听着听着,眉头一皱,有点不高兴了,“什么祖坟风水,这个可不能到处乱说。咱全村祖祖辈辈埋人都是那两片山,大家都差不多,差不多。”
老头子这么说,意思其实就是他自个儿也真这么认为了,不让说,是怕招来小人眼红使坏。
江澈本身不太信这事,因为前世也没见江家多兴旺。他没插话。
但是傻不愣登的小婶婶没听出弦外之音,还凑了一句:“爸,这真的嘞,坡上相命最出名那个张半瞎前阵子还搁村口说过呢,说左近十里八乡,就咱家祖坟风水最好。”
江老头扭头瞪三儿媳妇一眼,恨不得一烟斗丢过去。
“狗屁,他张半瞎有什么根底我不知道?早年就一偷鸡摸狗的无赖,搁我拳头底下尿裤子的货。他看咱家祖坟风水好,那祖坟埋那几十年了,他以前怎么不说?还不就是看咱家今年做了点生意,捡的便宜话说。”
周围一圈人跟着七嘴八舌议论开来,说的多是“风水还是得信”这一类的话。
被张半瞎摆了一道,江老头眼看着都快躁郁了,江澈没办法,只好帮打岔说:
“风水是得信,不过我们家的,其实真的就跟大家差不多。那张半瞎既然说我们家最好,就证明他是捡话说了,而且是胡说八道,大家以后少让他蒙钱。”
他说得平淡而自信,一群人糊涂一下,都说是不管读书、挣钱,现在难不成还有比你家兴旺的?
江澈说:“有的,比我家厉害大了去了,只是你们忘了而已。”
“谁家啊?”大伙问。
江澈报了个姓,“钟。”
村里有姓钟的么?没有啊,一群人嘀咕好一会儿,终于有老辈子的忆起来了,指着远山说:“人全没了,就剩几个小土包那家?”
“对头。”江澈说:“人也没全没,还一个走了tw的,你们忘了?”
“哦,对,那家伙要还活着,得八十了吧?”
话题就这么被带开了,老人们开始说故事,从那个叫钟石山的少年时怎么走的,一直说到他家人是怎么没的。
至于江澈说的那番话,没人太相信,也没谁表达不信,毕竟这事看起来根本无从证明。
再晚些,这批人前脚刚走,后脚,晒得一身黝黑的赵叔敲门进来,拎了满满两手的东西。
“就几样小特产,一路惦记着带回来,算做我的一点心意。”赵叔把嗨南辣椒、椰子糕之类的东西拢在桌上,笑着说。
说完这一句,在江家人的客气声中,他又从怀里掏出来一个红包,一边往江澈手里塞,一边有些尴尬道:
“都知道你家生意做得大,但我这厚着脸皮,还是想给小澈包个红包……别嫌弃。”
赵叔脸上的真诚和尴尬都不掺假,江家一群长辈连忙起身,说着“哪里,哪里”,“不用”,“使不得”。
但是他们脸上的神情,都是自豪的,尤其江家爷爷,别人给他最大的面子,就是肯定他家大孙子有能耐,有出息。
这比说什么祖坟风水好让他不揪心,比说江家出门赚了大钱让他得意。
赵叔手劲大,决心也大,江澈推了半天愣是没推掉。
江爸见状在他身后小声说:“那就先接着吧,过两天我再给他家孩子包回去。”
“那……谢谢赵叔。”
江澈有些汗颜地把红包收了起来,随手一摸,有点被吓到,这怕是没一千,也有个八百,好大的数目。
从这里头,一能看出赵叔的心意和为人,二,也能看出他在那边应该还真找到了些门路,赚了些钱。
“谢啥呀,也没几块钱,等你娶媳妇办酒的时候,赵叔看能不能多挣点,多包几块。”见江澈收了红包,赵叔笑着,感慨一声道:“一直就想着说这声谢呢,当初要不是小澈一番话,帮着琢磨,我也走不出去。”
“哪里,那是赵叔自己的本事,就算我不提,你自己迟早也会出去的。”江澈笑着,从火盆热灰里翻出来两个烤得喷香的地瓜,拍拍灰,问:“叔你吃一个不?”
“行。”赵叔接了一个,因为太烫,一边换手,一边剥皮,吹气。
“叔现在已经自己包房盖了吧?”江澈问。
“就接的建筑公司转包几手的活,赚的少点,倒是没断过。”赵叔一边吃,一边说:“嗨南整年到处都在盖房子。也不见有人住,不过房价倒是见天地往上涨。”
这年头一般人都还不曾听说过“炒房”这个概念,江家人也一样,所以没什么热烈反应。
“我有个心思,自己钱不够做不了,想说你家要是有钱,可以去那边买两套,搁手里隔个把月,转手就能挣十好几万。”赵叔又说了一句,倒是真的好意。
听说挣钱,这么挣钱,江妈眼睛亮了,她的第一个念头就是看江澈,嘴里问:“真有这好事?”
全家人,包括当了老板的江爸在内,都把目光聚焦过来,在他们眼中,不管江澈蹲在多穷山沟,他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