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关于这点,我不会道歉。”我头也不抬道。
塞琉古的眉尾微挑:“哦?”
“塞琉古大人,我是太监没错,我也不喜欢这名头这身份,但这又不是我能决定的,”我指了指床上的奈西,“没有人愿意被别人当成牲畜看待,可是总有那么一些人,感觉自己生而高贵,所以就妄想对和自己同等的生命为所欲为。”
塞琉古沉默半晌,才道:“巴高斯,我有把你当牲畜看待吗?”
我冷漠地看他一眼:“你当然没有,在你眼里,我自然是个人,不过,是个和妓女一样的人。”
我话音刚落,塞琉古忽然笑了,绿眼睛一闪,脸上的傲慢像风一样转瞬即逝。
“喀山德说的果然没错,巴高斯是个脑袋很聪明的家伙,看来在大流士身边待过的这几年的确让你学会了如何生存,”他转着手上的戒指道,“我不妨告诉你我的想法,作为你对我坦率直言的交换。”
他揪起我衣服前襟拽过来,悄声凑近我耳边:“其实在我眼里,人只有三类:牲畜,妓女,和王者。”
他的声音y-in沉低凛,炙热的气息贴到我的耳垂,犹如千万只虫蚁爬上皮肤。
我勉强道:“大人,我……不明白。”
“我是牲畜,而你是妓女。”他呵呵笑起来,“我们不过都是蝼蚁一样的人,什么身份都根本毫无意义。巴高斯,我看不起的不只有你。”
我听得出他话里有话,他是在贬低我,可他同时又在贬低自己。我感觉这个人好像不是在跟我说话,而是把我当做一个树洞,因为他知道,我根本不懂他在说什么。
等我回过神来,他早已径自离开。
果然如医官所料,奈西发了一夜高烧,一直在低声呻吟,神情十分痛苦。
我自然也是一晚上不得安宁,次日照镜子,黑眼圈堪比熊猫。
下午托勒密见到我时,有点给吓到:“巴高斯,你被谁揍了?”
我有气无力地摆手。
托勒密道:“我们等会要去营地,亚历山大忽然说让我叫上你,真是奇怪,你去营地能做什么?”
“哦,是了,”我淡淡回道,“亚历山大叫我去看他的宝贝。”
“宝贝?亚历山大的宝贝?”托勒密纳闷道,“这么说——你也喜欢骑马?”
“骑马?你什么意思?”我迷惑道,“我不会骑,但是这跟亚历山大的宝贝有什么关系?”
托勒密锁紧眉头,反复看我好几眼,才道:“原来你一直不知道,亚历山大最宝贝的东西就是那匹黑色战马么?”
“什么?”
原来那宝贝不是人,是匹马?!
我心里忽然升起一点小小的兴奋,既意外又莫名。那匹马,我知道那匹马!亚历山大的爱骑,被他唤作牛头的神驹!
据说那曾是匹非常暴烈难以驯服的野马,包括亚历山大的父亲腓力二世都拿它毫无办法,但是那时年仅十二岁的亚历山大自告奋勇要去驯服那它,腓力二世便半开玩笑似的让他去了。没有人想到,这个白净孱弱的小男孩真的做到了。
“那时候我不在,赫费斯提翁和喀山德他们跟着去了。”托勒密道,“我只记得之后几天父……嗯……腓力陛下很高兴,逢人便说亚历山大是个不凡之人,那么小就可以征服烈马,将来就算整个世界,他也会唾手可得。”
我点点头,后来他的确也做到了。
托勒密嘴角浮起一丝微笑:“啊,是了,我还记得因为这件事,赫费斯提翁还和他还打了一架。好像是因为当时几乎所有人都在夸奖他,只有赫费斯提翁说他有胆子没脑子。亚历山大很生气,非要扯着赫费斯提翁去摔跤,结果亚历山大输了。这件事我印象很深刻,因为从那以后,亚历山大好像就再也没输过了——他一直对这件事耿耿于怀。”
我也跟着微笑。
光凭托勒密这么几句话,我都能想象那个金发小男孩脸颊脏兮兮,一脸倔强的模样了。
托勒密忽然眼波一转,反问我:“你怎么忽然想起问这个?”
“因为我喜欢马。”我道。
两人说着,很快就到了一座方形宫殿门口。殿两侧的彩色砖雕是两个人头兽身鹰翅的男人,在我看来基本上就是由几何图案拼贴而成,很抽象。
托勒密领我进去,一掀开纱帘我突然发觉这地方我来过,是亚历山大的寝宫。只是没想到离我住的地方竟然这么近。
亚历山大穿得很正式,白色希腊袍,腰间由一根细细的亚麻带束起,他正在戴皇冠,金色如同橄榄枝造型的皇冠卡住他柔软的头发,可是有点歪了。
一只带着红宝石戒指的手忽然轻轻放到他肩膀上,从身后慢慢搂住他,接着一张俊秀的脸庞贴上亚历山大的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