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欣本来是不想再提连阙的事了,回想起来自己竟和男人争男人,让她臊得慌。可她又耳根子软禁不起磨,三两下就把事情的前因后果都给都给说出来了。
她的大妈作为媒人,听了之后一副不敢相信的模样,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这样的事在他们农村可是从来没有过的。等她大妈前前后后消化完,心里就只剩下一个结论:连阙家里的人骗了她,想坑自家侄女。
这口气她当然咽不下去。
而让叶欣没想到的是,在她将事情说出来看到家人的反应之后,心中竟有一丝丝报复的快/感,这件事一旦闹大,连阙家肯定在村子里名誉扫地,下不来台。
人无完人,论他是再好的人,都有自私的时候,归根结底,人都是先想着自己的。
连母和连父就这样被蒙在云里雾里的被人指着鼻子臭骂了一顿,末了都没弄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只是从叶欣她大妈的嘴里反复听到一句话——你家出了个变态,还想坑我家侄女,人高马大的大男人竟然喜欢男人!
“变态”两个字就像两根冰刀子似得狠狠的c-h-a在了连父的心肝上,他想不明白叶欣她大妈口里的是不是真是自己的儿子。他只觉得心头一阵恶寒,脚下发飘,只能掏出烟和打火机点上一支烟来排解一下,可没抽上几口就又焦躁的扔到地上用鞋底踩熄,然后又换上一根,他甚至都不愿意再抬头看一眼站在一旁的连阙。
叶欣她大妈做事也做得够绝,临走时往连阙脚边啐了口吐沫不说,一边往外走还一边扯着嗓门在院外嚷嚷,生怕不能让左邻右舍的听见似的,就差握个扩音喇叭在手上。
连母气得浑身发抖满脸通红,顾不得在断誉和白洛伊讲究体面,冲到连阙面前跟疯了似的狠狠捶打他的胸膛,歇斯底里的质问着:“她刚才说得是不是真的!?你是不是喜欢男人!?”
连阙就像被捆绑着押送到了刑场上准备行刑的犯人,他已经被定了罪,束口束脚根本就没有为自己辩解的余地。没人关心他为什么会这样,他这样到底对不对。
他与众不同,他破坏世俗规定,那他肯定就是错的,就是有罪的,俗世里容不下他,他那对古板没有什么见识的父母更是容不下他。
他的心脏就像被一双无形的大手扼住了,突兀的悬在半空中,无法跳动无法运输血液,一度让他无法呼气喘息,可一时半会儿又不足以让他咽气,就这样持续不断的折磨着他。
断誉看着连阙委屈绝望的样子,气得死攥着拳头,额头上的青筋都凸了起来,巴不得将连母拎起来扔出去,他还从来没见过连阙这么凄惨的模样,不论对方是谁,断誉都沉不住这口气。
他刚走出一步,白洛伊就拽住了他,一脸沉重的对他摇了摇头。
断誉蓦地停在了原地,细读着白洛伊的眼神里所想传达的蕴意。他的眼中掠过彷徨和迷离的神采,最后就像被抽去了心智的活死人,双眼失焦,原本□□的身体整个松垮了下来。
是啊,这个时候他不能冲动的去搅局,一旦他站了出来,这件事就更没完没了,不光不能减轻连阙现在所承受的压力,反而会让这压力变成双倍,好在叶欣并没有说出他和连阙的关系来,矛头暂时不会指到他身上。
宋牧回头看了叶欣她大妈一眼,也没太听清她那夹杂着地方音的骂话,懵懵懂懂的走进了屋里,乐呵呵的将自己手里的鱼提到了众人面前,兴奋的说:“快看我钓的鱼,一会儿咱们生火烤着吃吧。”
死一样的静,没人搭理这个缺心眼。
白洛伊在心中暗骂了几句,皱着眉头将宋牧拉了过来,让他别出声。
宋牧的出现让在崩溃边缘徘徊的连母稍稍喘了口气,可歇斯底里的咆哮和难听的叱骂仍在继续。
“连家真是造了什么孽!出了你这么个怪胎!好好的女人不去喜欢!要和男人……”后面的话连母说不出口,她无法想象两个男人怎么能在一起,“你让我们以后怎么出去见人。”
“这下完了,全村的人只怕都得知道了,完了完了……”连父用嘶哑的烟嗓絮絮叨叨的自言自语了起来。不知他想到了什么,眼眶里竟然泛起了泪光。养了这么大的儿子,到头来竟然喜欢男人,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做了什么缺德事,老天爷在惩罚他,要他临老了儿孙福没享上,竟受这份屈辱。
连阙自打记事起从没见自己的父亲流过一滴眼泪,眼下看着自己的父亲跟丢了魂似的红着眼眶往屋外走,他最后的挣扎和倔强顷刻化为乌有,在众目睽睽之下噗通一声跪了下去。
连母愣住了,握成锤状的手停在半空中久久没落下来,脸上的不甘和恨意也凝滞住了。
连阙拖着膝盖在地上爬,猛然抱住了连父的小腿,哽咽道:“爹,我对不起你们……”
连父的身体剧烈的一颤,他没有回头,背着手佝偻着上半身颤颤巍巍的走出了大厅,心灰意冷的扔下一句话:“你的事,我管不了了。”
比起责难与数落,抛弃才是最可怕的,连阙深深感受到了这一点。倘若说他尚且还能抗住连母毫无理智的打骂与质问,那么对于自己父亲放弃,可以说在一瞬间如摧枯拉朽般将他的全部信念和意志击得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