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准备去很远的地方,这回留了很多钱。他给老夫妇编织的理由很随意,但老人家多少心里清楚,这么大手笔的人身份怕也不简单,不会轻易丢下一个小孩。老人也不需要他这么多钱,就算有钱,也没地方花。白天老头悄悄告诉他,自己在后院花坛左数第三到六块砖头刨了个坑,把他给的银两都藏在里面,给娃娃备着了。他觉得自己该笑一下,但笑不出来。
出于“顺便”的理由,他打听过一些孩子的下落。老夫妇也没给那些孩子起名,因为他们说,那些孩子并不是属于自己的东西。大概是一语成谶,他们就真的没回来过。按照那些名字可太难找啦,什么招财、丫蛋儿、三花儿、毛球……一个两个都是猫猫狗狗的名字。他有打听到一个叫“馒头”的,人长得也像馒头一样圆。但小时候不是的,他顺流而下,从江里的竹篮给捞起来。发现他的时候,脑袋边儿有个白面馍馍,只是被鸟们吃的坑坑洼洼,还有鸟屎黏在襁褓上。那可是白面啊,说不定他家很有钱,他是哪个府上的私生子;也可能是穷人家的,实在养不起,把唯一换来的馒头塞给他了。他离开家时很瘦,后来去一个声名狼藉的大宅院里当打手。少说伙食不错,在家书里说自己养胖了。后来打架,馒头让一个穷书生开了瓢。书生抓没抓到不清楚,反正大宅院是不会给他报销人命的。唐赫听了以后,没有告诉那对夫妇。
后来无意中得知了一个消息,在烟花之地有个漂亮女人。只是她一只眼睛有一大块红色的胎记,头发黑黑的,脸有些发黄。于是唐赫抽了半天去找她,她抛着媚眼,挥着香得熏人的手帕招呼他进来。他进门开口第一句话,问她小时候是不是叫三花儿。姑娘愣了一下,没逃过他的眼睛。姑娘先是不认账,因为她谎称自己出身很好,是大家闺秀,没落至此。唐赫抽出刀再问她是不是,她一下就哭了,虽然还是没承认,但抽抽噎噎的字里行间大约能听出她对不起养她的爹娘。于是磨叽到天亮,她终于从头上摘下一根价值不菲的簪子,又从首饰柜深处翻出草标似的棍儿,大约也是个簪子。她托他把养她的,和自己欠他们的都带回去。按照以往,唐赫大概会撂下一句“自己还”,但万一她真回去江豆豆的身份可怎么办?于是他带走这些东西,和下次的银两交给了老夫妇。他只说是三花儿赚的,还的,别的一句话也没多讲。老夫妇追问了两句,也不过问了。因为这簪子看上去可真值钱啊,说不定闺女命好,嫁入豪门,夫家规矩严,离过去的生活远些才是。
哦,他还见过一个女人,或者说女妖。她也很漂亮,是真正的那种摄人心魄的美。但不正常,一看就是妖气包裹的吃人模样。她找到自己,倒也不是来挑事的,而是找朽月君。难怪她身上有那样的咒令。但唐赫不知道,真不知道,她就一副伤心欲绝的样子。
然后呢,另一位六道无常就出现了,唐赫从未见过。那是身着华贵的巫女服的人,手持神乐铃,与那女妖攀谈什么。他便走了,不想浪费时间。
他要去更远的地方,去东方,去一个他去过的地方。
这世上他到底是一个人来,世上的路也只有一个人走。活着不想留下什么丰功伟绩,流芳千古供后人敬仰,也没准备当一个十恶不赦,恶名四海的人中妖魔。他做自己想做的事,当自己想当的人。历史的长河不会记住一个杀手的名字,可供后人评说的位置也轮不到他来坐。虽然还没到哪一步,但他就想着,若是唐鸰回来,他大概也不会洗手不干。倒不是什么由俭入奢的论调,而是这样来钱更快,他妹妹不会再吃苦。他也相信,自己比起以前更有能力,一定能护她周全,不让悲剧再而三地上演。即使这样有多少人的鲜血会沾在手上,也在所不惜。
这辈子只要对得起自己就足够了。
推荐:巫医觉醒手机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