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昭回到宿所时整个人都浑浑噩噩的。
她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意些什么,明明从前是她亏欠了明达,以命相偿之后自认两清,她就再没想过要与前世纠缠。那么明达如何,宋臻如何,又与她有什么相干呢?!
唐昭想要说服自己理智,可心底里却有另一个声音叫嚣得更是响亮——怎么能没干系?怎么会没干系?她从前亏欠明达的是对方一颗真心啊,如果对方待自己不是一片赤忱,如果对方早在自己身死前就与旁人珠胎暗结,那么自己的歉疚,自己的付出,自己的身死又算什么?!
只是这样一想,唐昭就觉得胸中气血翻涌,仿佛下一刻就能呕出一口血来。
下午的课唐昭便没去了。她内心煎熬万分,面上却还维持着惯来的冷清,同时沉稳的请了同窗代她向夫子告假。同窗见她脸上苍白得没一丝血色,当下也就应了。
整个下午,唐昭都在宿所中枯坐。脑子里各种念头浮现又消失,便如走马灯一般,到后来就连唐昭自己都不清楚自己在想些什么。
大抵只是伤心,只是不甘,只是明达。
天色渐晚的时候,宿所里重又热闹起来,是学子们听完课回来了。
郑源给唐昭带来了晚饭,饭菜果然都是唐昭的喜好,但郑源的关心却是大大咧咧的。他只是生来心细,又恰好欣赏美人,多看过唐昭两眼便记下了她的喜好而已,旁的并没有什么。
这时的唐昭也并没有心情纠缠其他,道过谢后便准备送客。
郑源被赶走也不恼,扒着门框最后劝了句:“唐兄,我看你脸色实在不好,若是病未养好不如便回家去休息几日吧。你现在这般,若不好转的话留在书院里也没什么意思,而且三天一过,曾夫子怕就要追着你要罚抄了,这事也不能一推再推的。”说完最后眼珠一转:“要不我帮你抄?”
唐昭不为所动,还是将人赶出去了,末了把着门说道:“郑兄好意心领了,此事不必劳烦你,我自己来就是。”说完就将门关上了。
郑源送来的晚膳唐昭也没什么心思去动,倒是练字静心,她满心纷乱正可借此平息。于是赶走郑源后,唐昭回来就开始铺纸研墨了。
唐昭的字与宋庭不同,前者中规中矩,后者锋芒锐利。
红枫书院的夫子不是好糊弄的,唐昭想要一直在此相安无事,该做的本是尽量去学从前。然而此时此刻她提笔,落下的字迹却是锋芒毕露,一笔一划都带着锋锐,直欲破纸而出。
万字的论语写了一遍,夜已经深了,可练字的人却并未能静心。
唐昭握着笔的力道越来越重,笔下字迹也越来越凌厉,直到最后一笔划破宣纸末端,她终于将笔扔了——心乱了,练字是没有用的,她终得去见那扰乱她心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唐昭(面无表情):这不是绿不绿的问题,我就觉得我上辈子活成了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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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小宋臻
唐昭心里有了决断,焦躁的心情终于渐渐平复下来。之后的几日她恢复了正常,一面适应着在红枫书院的读书生活,一面抽空将那十遍论语给抄完了。
只是罚抄都抄完了,唐昭也没想好要怎么去见明达。
从前的宋庭是定国公世子,还在宫中禁军里领着差事,想要入宫去见小公主可谓轻而易举。可如今不同了,她变成了唐昭,于明达而言只是个陌生人,而且还是个籍籍无名的陌生人。于是思来想去,除了等休沐日明达来接人,她压根找不到其他机会见到对方!
唐昭有些懊恼,可她并不想当着宋臻的面与明达搭讪,更别说以她如今的身份并不一定能靠近那辆马车……有生以来头一次,唐昭感受到了身份地位的距离。
就这般,日子不紧不慢的过着,在唐昭想到对策前,下一个休沐日便要到了。
与前次干脆利落的放假不同,这一场休沐之前,书院里却是组织了一场考较。郑源当即如临大敌,唐昭对此倒是无可无不可——定国公府是武勋出身,定国公本身更是掌着兵权,但这不代表唐昭就是个“武夫”。事实上她从小也是名师教导,还随太子读过几年书,称一句文武双全并不为过。
当然,现在唐昭的武艺算是废了,少女身娇体弱并不比闺阁女子好上多少。饶是唐昭醒来后有意锻炼,想要恢复从前的身手也几乎是不可能,顶多只是强身健体。
不过好在身体废了,脑子并没有,唐昭面对书院夫子的考较半点不为难。她端坐案后,提笔挥毫,锦绣文章几乎是一气呵成,整个甲班中是她头一个搁了笔。
郑源听见动静,偷偷瞧过来两眼,唐昭察觉后索性直接交卷。
书院的生活平淡却充实,唐昭在这里待了一旬,但这几乎是她头一次在授课时间踏出学舍。彼时各班都还在考试,四下里安静得只剩一片蝉鸣,只唐昭听着不觉烦躁,反倒平和。
寻着绿荫走了一阵,唐昭也没想过立刻下山回家。她正想着一会儿要不要在山门外等等,看明达这回来不来接宋臻,绕过一丛花树时却见一个小小身影正抱膝躲在花树后。小孩儿埋着头不知在想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