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人们还无法正确认知梦境本质的史前时期开始,梦境就被认为具有不可思议的魔性,人们相信自己能够从梦境中得到隐喻性质的启示,并从中获得足以解开自己在生活中遇到的疑难杂症的智慧钥匙。当然,这里所提及的“启示”,肯定不止是用来告诉做梦者是否可能有着恋母情结,也可能会告诉做梦者有关于当下的危机,或者未来的信息。
在心理学的领域里,这种启示,被认为是做梦者的深层意识,处理了某些被表层意识忽略的现实线索,然后以梦境的形式提醒表层意识;而在灵能学中,则被认为是因为梦境与宇宙的抽象领域息息相关,所以能够从时空中神奇地捕捉到游离的信息,加入到梦境里来。
其实,不止是灵能者,哪怕是一般人,只要有着一定程度的灵感,也能够利用梦境与占卜的技术,占卜出未来的线索。当然,准确率如何,那就不好说了。像我这种人要是用了,那肯定跟普通地做梦也没什么差别。
而如果是都灵医生这种,虽然并非灵媒,但灵感也足够敏锐,且梦境造诣极深的灵能者使用,准确率一定是极高的。
“我明白了。我会为你占卜的,无面人。”都灵医生先是温顺地点头,再用告诫的语气说,“但是,我不知道你对于占卜一事,具体了解多少。如果你知道的不多,那么我就有义务提醒你,占卜绝非世人想象中那般方便的工具。”
“愿闻其详。”我大约知道她想要提醒我什么,但是作为占卜的门外汉,我还是要放下一知半解的心态,认真听听她这个专业人士的告诫。
“假设,存在一个擅长占卜的人,我们方便起见,称其为‘占卜家’。有一天,占卜家掷出了三个骰子。但在此之前,他出于好奇,提前占卜了自己掷骰子的结果。占卜的结果显示,他会掷出三个六。他觉得自己心里有数了,然后掷出了那三个骰子。”她井井有条地说,“那么,问题来了,他真的能够掷出那三个六吗?”
我回答,“既然你都这么问了,那么答案应该是‘未必’。”
“是的,未必。”她肯定道,“在占卜学中,有着‘命运的必然’一说。所谓命运的必然,就是人终有一日会死亡、国家终有一日会瓦解、恒星终有一日会熄灭。换而言之,只有死亡,才是这个宇宙中万事万物绝对无法逆转的命运;而反过来说,除此之外,万事万物皆可改变。其中,也包括那三个骰子。”
她继续说,“在有些虚构故事中所登场的占卜家,因为预言到了某些悲剧,所以想方设法去改变,结果自己反而讽刺性地成了悲剧的要因,这显示出预言的绝对性。但在真实的占卜中,是反着来的。对于占卜家所获得的预言来说,占卜家本身就是会破坏预言的能动体;而如果占卜家将预言告诉给其他人,其他人则也会成为破坏预言的能动体。以我之前假设中的占卜家来举例,他之所以未必能够掷出三个六,是因为已经知道结果的他,与预言中的他相比,已经是性质不同的个体了。”
“所以,虽然你会占卜,但当初也被暴烈困在了安息镇里。”我说。
“是的。”她承认道,“尽管也有暴烈自己也是占卜家的缘故,不过你要知道,这个世界上是有很多占卜家的,有时自己的占卜,也会正好与其他人的占卜相冲突,并被影响。”
“但你从刚才开始说的,都仅仅是‘占卜未来’的弊端而已吧。”我问,“如果我只是请求你占卜现在某个物品的线索而已呢?”
“如果是那样,倒是轻松得多。但很遗憾,我无法做到。因为那尊佛雕,是与我因缘浅的物品,而我所擅长的梦境占卜,则是以占卜家为中心的占卜,占卜的对象与自己因缘越浅,越是失效。”她说,“但如果我占卜的对象是你,那就不一样了,你是与我站在同一战线,共同对峙凋零信徒的伙伴,我可以为你占卜。只是,因为连你自己也没有佛雕的线索,所以我就只能去占卜‘你可能已经找到佛雕的未来’了。”
“原来如此。”
“不过——”她话锋一转,“如果你允许我进入、并且操纵你的梦境,用你的梦境来为你自己占卜,那么前提就不一样了。”
“我拒绝。”我毫不犹豫地说。无论对自己再怎么自信,我都不会任由一个梦境大师,潜入到我的梦境里来。
她预料之内似地笑道:“我们不是彼此信赖与扶持的好搭档吗?”
“当然不是。我们仅仅是临时的合作关系而已。只是因为敌人恰巧一致,这才姑且走到一起而已。”
“真冷漠呀。”她感叹着,然后说,“那么,就请你说一句‘我允许你预言我’吧。你身上似乎有其他人所设置的反占卜措施,如果没有得到你的亲口同意,我对你的占卜就无法形成足够准确的结果。”
她所说的反占卜措施,是前任搭档在很久以前为我所布置的,主要能够将占卜家对于我真实身份的探测,和未来行踪的预言变得模糊化,当然,如果是以灵媒为对手,就难免在某些地方出现破绽。
我先是点头,再开口,“我允许你预言我。”然后补充,“但仅限寻找佛雕一事。”
严格地说,我要寻找的并不是佛雕,而是持有佛雕的凋零信徒。但是对于占卜家而言,比起帮人寻人,帮人寻物的难度要低得多,这种程度的常识我还是掌握的。她轻轻地嗯了一声,然后说:“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