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与韦氏,过去是盟友,是站在同一角度,看着同一个方向,也就是想要搏得那张龙椅的。包括你妹……包括太后,和我们看得皆是同一个方向。然而现在的情状不同,陛下不是曾经的陛下,太后也不再是曾经的太后。他们母子看得大概还是同一个方向,然而与我们,已是君臣分际。”
韦舟扬依旧不以为然。在他的心里,已过而立之年的皇帝同当年那个r-u臭未干的少年并没有什么大的区别,而太后,他的好妹妹,背叛韦氏的行径实在可恶。
那件隐事,是当年妹妹自己交出来的把柄,凭什么今日不能拿来为韦氏所用?
至少,也该让皇帝、让自己的好妹妹知道知道,韦家人不是傻子,不是想如何摆布就如何摆布的!
“伯楫,你难道看不出,你妹妹的心思已经变了吗!”韦勋急道,“你难道看不出,陛下已经不是当初的陛下了吗!”
父亲的语气,几乎要气急败坏一般,这让韦舟扬的心情更加复杂。他自认为这些年始终听从父亲的吩咐,父亲让做什么,他便做什么。如此,是不是让父亲以为,自己就是没有思想、没有想法的?自己活着,就是任由他老人家摆布的?
甚至,在父亲的眼中,自己是不是就是弟弟的替身,这些年替弟弟活着,替弟弟尽孝,替弟弟弥补父亲心里面的那大块的缺失?
这般想着,韦舟扬心里的难过与不平,瞬间化作了强烈的叛逆心思——
“就算皇帝与太后不与我韦家站在一边,那又如何?她是我韦家推上去的,自也能被我韦家拉下来!”韦舟扬扬声道。
“住口!你住口!”韦勋喘咳成一团。
韦舟扬忙去替他抚胸拍背,被韦勋死死攥住了衣襟。
韦舟扬被自己父亲眼中的凌厉目光逼视得无比紧张,这种目光,就算父亲盛年时候最最暴怒的时候,他都不曾见识过。
“孽障!你要气死你爹吗!”韦勋嘶声道。
“孩儿……不敢!”韦舟扬脸上肌r_ou_抽搐着,暗暗用力咬着牙。
韦勋知道他面上恭敬,其实心中皆是不服气。怪只怪,自己心比天高,老天却不成全,不止夺走了自己最疼爱、亦是韦氏最有前途的孩儿,寿数上也不能再成全自己几年。
“你走吧!好自为之!”韦勋颓然松开手,闭上眼睛,似是不想再多看韦舟扬一眼。
韦舟扬大觉受伤,唤了一声“父亲”,却没唤来韦勋的回应。他心中的不平与恨意更盛,他着实觉得父亲真的老迈了,老迈得再没有了当年的气魄与智谋。
可是,他还年轻,不是吗?他会用事实让他那弥留的父亲明白:韦家有他在,不仅败不了,还会如日中天,让皇帝、让大魏今后所有的皇帝都忌惮害怕!
韦舟扬站起身,朝着病榻上闭目无言的父亲躬身行了一礼,便志得意满地离开了。
在他的背后,韦勋缓缓地睁开了眼睛,望着他的背影,仿佛又回到了当年幼子陨落的岁月。
韦舟扬不知道的是,就在他离开后不久,韦勋便唤来亲信老仆,命其速去请来了韦鸿鹏说话。
勤政殿的小书房中,元幼祺自书案上的奏折上抬起头来,看着虎虎生风朝自己走来的郭仪。
“臣郭仪参见陛下!”郭仪向她恭敬行礼。
“爱卿平身吧!”元幼祺微笑道。
郭仪应是,便叉手立在书案前。他久在御前,每每行礼、侍立向来有板有眼一丝不苟,很得元幼祺欣赏。
郭仪如今独掌鸾廷司,得元幼祺信重,他有资本骄傲;之前因为唐易的事,他屡次谏言,屡次被元幼祺斥责,甚至因此挨过板子。但这些都不曾改变他严谨恭忠的x_i,ng子。如此宠辱不惊,着实难得。
元幼祺于是命内监看座。
皇帝在勤政殿召见的时候,赐臣子座也不是什么新鲜事。郭仪遂恭谨地谢了座,才搭着椅边坐了。
“这么说,真有人惦记刑部大牢?”元幼祺语气玩味。
“是!陛下圣明烛照!”郭仪并不回避自己对于元幼祺洞彻人心的崇仰,“今日一早,兵部的人就带了尚书手令至刑部大牢,说是有重要的话要问前些日子被押入牢中的犯人。还说事涉边防,耽搁不得。”
饶是元幼祺脸皮厚,听了郭仪的崇拜之语,脸上还是微微发烫。不过,她随即坦然:那日是阿蘅提醒朕的,朕与阿蘅妻妻同体,旁人崇拜阿蘅,和崇拜朕是一样的啊!
这般想着,元幼祺看郭仪就越看越顺眼,脸上带上由衷的微笑来。
郭仪被皇帝笑得莫名,只听皇帝又问:“兵部着人去提人,刑部怎么说?”
郭仪知道,重点来了——
兵部尚书是韦舟扬,兵部的人拿了尚书手令去刑部,这必定是想借此探查丁奉的所在,说不定还另有不可告人的图谋。如此,兵部便脱不开干系去。而陛下关注的,显然不止这个,还有刑部在这件事上的态度。
“兵部的人去提人,刑部大牢的人没有让他们进去,而是层层上报给了刑部宋尚书。宋尚书着属下带亲笔手书至刑部大牢见兵部的人,说‘提审刑部牢中的囚犯,此乃刑部和大理寺的职权。旁的衙门,若要提审,自有朝廷法度,只要带着陛下手谕和信符,即可入内。’”
元幼祺莞尔,心道这个宋准倒是个脑子清楚的,很懂得轻重。由此足可见,韦家如今想要在大魏折腾出点儿什么事来,不是那么容易的。
然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