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渭和吴承恩老两口……笔误划掉,没有通知赵守正巡按御史驾到。
其实通知了也没用,因为说来也巧,今天是昆山知县赵二爷和吴江知县易可久商谈的日子。
谈的还是那以邻为壑的历史遗留问题。
因为吴江县大规模的进行溇港圩田,还修起了一道号称百里的石塘,使南太湖名存实亡,完全丧失了泄洪功能。
导致太湖一旦来水,马上就会尽数涌入吴淞江,朝着昆山倾泻而来。
几乎等于太湖沿岸所有州县的河水雨水,七成以上都会涌向昆山,这谁能遭得住啊?
再加上下游的松江也不省心,上游来势汹汹,下游排水不畅,这才导致昆山县年年洪水年年淹。
在取得了梅汛的阶段性胜利后,信心大增的赵二爷将目标定在了再接再厉、战胜夏汛,保住昆北的秋收上。
谁知原本因为保住夏收,而欢欣鼓舞的士绅百姓,居然全都打起了退堂鼓。
他们告诉赵二爷,放弃吧,这是不可能的完成的任务。
治水大师潘季驯也告诉赵守正,仅凭松江县这条可怜的土堤,是不可能抵挡住比梅汛凶猛数倍的夏汛的!
飓风来临时那汹涌的江潮,将摧枯拉朽毁掉老百姓辛辛苦苦筑起来的土堤,绝无侥幸可言……
除非能修一条和吴江县一样高大坚固的石塘。
或者说,能让上游的吴江、下游的华亭都开闸泄洪,这样昆山县的压力起码减半,还有一线可能顶住洪水。
赵二爷比较了比较这两个条件,觉得还是试着说服一下邻县比较容易点。
于是数日前他便致函吴江县,约易知县谈一谈分洪的问题。
易知县乃是前科的进士,与昆山名士归有光有同年之谊。
郑若曾是归有光的连襟,因着有这层关系,便主动请缨去吴江县送信,终于说动易知县同意在今日一晤。
因为知县不得擅离辖区,故而双方约在两县交界的吴淞江面上一晤。
但到底是在属于吴江县的高田上这边会面呢,还是在属于昆山县的高田下那边会面呢?
最终还是求人的一方做了让步,到吴江的高田上来见面。
其实不管是高田上、还是高田下,这个地点对赵二爷比较吃亏,因为从南山寺沿着曲曲折折的江面,要逆流而上将近八十里才能到县境。
今日赵守正天不亮就出发,十六名水手奋力划船,结果直到中午才抵达了高田上附近江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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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厢间,易知县早就在江畔等候多时了。
看到插着‘昆山县衙’旗号的官船驶来,易知县便走出船舱,在甲板上向赵守正挥手致意。
赵二爷也赶紧抱拳还礼,待到两艘官船并排停下,他便在范大同和蔡明的搀扶下,来到了吴江县的船上。
“状元公,久仰久仰啊!”易知县个子很矮,其貌不扬,看到条顺盘靓还能考状元的赵二爷,就感觉有些累并不爱了。
“凤坡兄,幸会幸会啊。”好在赵守正粗线条,依然热情似火的与易知县打招呼:“为了鄙县的事情,劳凤坡兄百忙之中拨冗前来,实在是罪过啊。”
“呵呵哪里哪里,早就想见识一下名闻天下的铁骨状元。时间吗,挤挤总会有的。”易知县调整出笑容,伸手邀请赵二爷入舱。
这艘吴江县的官船,其实是画舫改成,虽然船外刷着黑漆、没有雕饰,看上去庄重肃穆,官范儿十足。内里却雕梁画栋、宛若宫室。
缀饰着猩红丝绦的垂幔半掩之下,是白绢轻明窗。窗下地板上铺着华贵的猩红波斯地毯,地毯上支着张八仙圆桌,桌上杯盏皆用上好青花。时鲜的果品、精致的点心,也无不码放的整整齐齐。
若非没有丝竹歌姬,赵二爷还以为自己上了秦淮河的花船呢。
他总觉的,当官就得有个当官的样子,这种铺张奢华的搞法,让老百姓看到心里能舒服了吗?
这就是赵二爷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了,他是抱着吃苦的心态来当官,别人却是来享福的。
看到赵守正眼里的讶异,易知县笑着解释道:“兄弟我在豆腐吴江做官,不贪不墨、清清白白,只在吃喝住行上稍微讲究点儿,很合理吧?”
“十分合理。”赵二爷最大的好处,就是从不强求别人跟自己一样。
“请。”
“请。”
两人笑着入席,侍女为客人斟上吴江三道茶。
“这头道茶叫待帝茶,第二道是熏豆茶,第三道是清茶。先甜后咸再淡。”易可久向赵二爷解释道:“是我们吴江的待客之道。”
赵守正一一品来,赞不绝口道:“犹如人生百态,一饮之下,回味隽永呐。”
“呵呵是啊,你我兄弟在地方为官一任,不就是这么个滋味吗?”易可久淡淡笑道:
“好比老弟你,新官上任,治下官民士绅皆曲意逢迎,自然甜如蜜里调油。可日子一长呢,大家都装不下去,原形毕露时,就该相看两相厌,彼此嫌弃了。等到快离任时,大家都没心思再折腾了,互相迁就迁就把日子捱过去,自然平淡如水了。”
“凤坡兄这话还真耐品。”赵守正佩服的点点头,心说老前辈们个个讲话有水平,我可得好好学着点。
“没什么。这不过是愚兄在吴江为官的亲身感触而已。”易可久摆手笑笑道:“从当初的甜似蜜,到后来的两相厌,直到现在这‘淡如水’的阶段,随便发两句感慨而已。”
“哦,凤坡兄要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