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仿佛从小就明白自己身上所承载的东西,所以活的安分守己,谨小慎微。
在无法帮助大人的时候,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尽量顾全自己。
乘客们不是在睡觉,就是在昏昏欲睡。杨佳木放轻呼吸,完全没有睡意。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众神入睡,妖魔横行,许多白日里不敢触及的思绪在胸腔里疯狂滋生,困苦和罪孽,情爱和yù_wàng,痛悔和怨怼……每一个念头都是一把刮骨的利刃,血腥气无休无止,折磨的几乎崩溃。
他小心翼翼腾出一只手,打开手机写邮件。
手机屏微弱的蓝光映着他的脸,眉目清艳,宁静安稳,仿佛从不识人间哀愁。
――“叶先生。”
他移动指腹,来回触摸着这个称呼。因为还抱着妹妹,只能单手输入,一个字节一个字节,花了很长时间,打了很长一段话,然后又一一删掉,只剩下四个字。
――“新年快乐。”
火车在凌晨到达目的地,那是一座不大不小的县城,毫无特色。
杨佳木叫醒杨小葱,兄妹俩入城找了一家酒店,简单吃了点早饭就各自休息,一直睡到下午,然后起来逛逛街,买回几包东西,蜡烛,金箔,香炉,供品。
两人回到酒店,把金箔折成元宝,折了几百只,打包装好。
第二天就是大年初一,早晨起来飘了一点雪,杨佳木带妹妹去车站,找到回老家的汽车,在车上颠簸了一个半小时,他们回到熟悉又陌生的村庄。
村庄每一年都在变化,□的泥土街道铺上沥青,泥y砌成的院墙渐渐消失,换成红砖绿瓦,门前的小河结了冰,院子里的树木越来越高,像孩子在成长,缓慢而坚决,不可逆转。
大年初一,冬日里空气凛冽,大人们都在家中设案祭祖,小孩子穿着新衣服结伴在外跑,挨家挨户串门要糖要核桃,杨佳木和杨小葱从村北的小路经过,路边薄雪未消,田里的小麦静静蛰伏着,青葱密集,叶尖结了一层霜。
走到村子最东,再折向北,仍是大片大片的麦地,沿着小路走上两里,有一小块普通的麦田,兄妹俩踩着田垄走到麦田最南边,那里有三座紧邻的坟头,说是坟头,不如说是土堆,都是又低又矮,连墓碑都没有。
杨佳木放下背包,把东西拿出来,两人把昨晚折好的元宝一一展开,用整张金箔纸包起来,抓几把土放在香炉里,插上三支香,分别放在坟前。
简单布置完,杨佳木牵着妹妹的手,走到最右边的坟头,杨小葱跪下,慢慢伸手拔起几根枯草,泥土弄脏了衣服,她背脊挺直,神色安静,嘴巴微微抿着,眉宇间英气勃发。
杨佳木点燃她面前的金箔,火焰蹿出来,映红两兄妹相似的脸。
“妈妈。”
杨小葱看着低矮的小坟头,轻声说,“今年我过的也很好。”
“去年这时候我还在念小学,现在已经读初一了,哥哥是班主任,老师们都对我很亲切。”
“我的功夫也越来越棒了,教练也经常夸我,还让我帮忙带新学员。不过平常很少用得上,同学没有人欺负我,我也不欺负别人……哦对了,打过一架的,不过是别人先欺负我们班的同学,我去救他。”
纸灰飘飞,火焰渐渐熄灭,杨小葱把散落的纸片拢在一起,一点不剩的烧完。她摸着温热的土,眼睛慢慢红了。
“妈妈,我很想你。”
“你也很想我吧?没事的妈妈,不用担心,我和哥哥都很好,越来越好。”
“上次我救的那个同学,我们已经是好朋友了,他会画画,画的特别好看,比美术老师还好看。我正在跟他学,我想把你画出来。”
“哥哥说我和你长的很像,妈妈你觉得呢?我有点记不清你的样子了,但是总觉得你好像比我漂亮很多。”
“妈妈,今年我也会好好长大的,你在天上看着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