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大的紫禁城城墙,是皇权最后的屏障。
可如今,那黑乎乎的飘在空中的东西,竟是越过了太和殿的屋脊。
李淦一惊,随后唤来身边的亲卫和太监。
“速去西城兵马司,查探清楚这是什么。另去孩儿军那里,着孩儿军前往西城查看!”
孩儿军正是皇帝的亲军,大顺辗转于明末的时候便已创建,多以战死沙场的老兵子弟充任。
李来亨继位时,也正是靠着手里的孩儿军稳住了局面,熬死了那些勋贵大臣。
自大顺克复北京后,这孩儿军也一直保留了下来,遴选各地战死的兵将之子充于其中,做皇帝亲军。
同时也因着前朝锦衣卫的名声实在不好,可又着实不能没有,这孩儿军也有一些前朝锦衣卫的职能。
旨意既下,太监和身边亲卫急忙去做。
李淦却不慌不慌地靠近到那棵老外脖子树,叫人取来白明远赠送的望远镜,驻足观看。
相距数里,自不能看的纤毫毕现,可依旧能看到那上面似乎有两个人。
既看清楚了上面是人,而非鬼怪,李淦便不担心。
自己为人见天子,既是人,那还有什么可担忧的?
倒是人怎么能飞到天上?莫不是这世上真有神仙飞升?
老歪脖子树正可遮阴,李淦看的津津有味。
既是皇帝下旨,孩儿军和西城兵马司的人行动便快,很快在李淦的千里镜中,那个奇怪的飞天物件就朝着西北方飘去。
不多时,有太监气喘吁吁地来报。
“启禀陛下。那是翼国公第三子刘钰,参诸葛孔明之孔明灯所制,可载人飞天。”
“他在那孔明灯上,另有齐国公之第二子田平亦在其上。其余诸人在下观望,有襄国公之子、英国公之子、靖国公之子、辽阳侯之子……”
“据言,那刘钰这几日读国朝史书,见昔年太宗攻荆州之难之险,不由忧思,便制成了此物。并说若是当年便有此物,便可窥见荆州城中防御,太宗攻荆州定可更易一些,那叛将狗贼郑四维亦早悬首矣。泽侯、磁侯、汝侯等也不必身中数创险没于军中,勒克德浑亦可斩杀的容易些……”
荆州之战,是明末的转折点。叛徒郑四维降清,九宫山李自成被杀,陕西辗转到荆襄的李过没有整合余部的声望、南明隆武朝招抚、何腾蛟废物一个放开大顺余部的侧翼……
大军屯于荆州城下久攻不下,勒克德浑率领八旗精锐来援,大顺余部岌岌可危。
要不是李过未卜先知,围城打援,设伏阵斩了勒克德浑,可以说大顺就只能委身南明当忠贞营了,最终困死在夔东山区。
勒克德浑既死,多尔衮又因为李自成死在了九宫山,放心大胆地下了剃发令,荆州一战后局势大为改观。
山东谢迁、榆园军起义;陕西孙守法等部围西安;山西姜襄又又又叛了;江南奴变铲平王起义支持大顺;赣西矿工起义投身大顺……
天下人其实都知道,如今国朝虽名大顺,实在可称新顺。
旧顺即便打赢了一片石,当皇帝的也是李自成一系;而新顺的立国之战当属荆州之战,李过虽是李自成的侄子,却比李自成还大四岁,更不可能轮得到义子李来亨一脉继承皇位。
提及此新顺立国之战,旁边又是吊死崇祯的老外脖子树,即便有罪,只怕也终究轻上三分。
况且,李淦只是微微一怔。
既是知道都是些勋贵子弟在玩闹,又是人而非鬼,且又有此番大义之言,也就不必担心。
既是人,便要归天子管,翻不了天。
只是这个名字,让李淦大为吃惊。
刘钰的名字,这几日他也常听,齐国公送来的西洋诸国略考与永宁寺之事,都与此人有关。
他仍旧错愕,关键不在此,却在彼。
“你是说……为首带头的,是翼国公家里的?”
身旁的太监深知皇帝心事,这话一说,便知其中意思。
做太监自是要会捧哏,便笑道:“万岁,老奴没有听错,正是翼国公家里的。这可真是……泥胎里蹦出个猴子了。”
李淦闻言也是哈哈大笑。
心想,朝中谁不知道?那翼国公刘盛是属王八的,缩头缩脑恨不得始终缩在壳里,生怕担一点儿事,谨小慎微到了缩头缩脑的地步。
老王八竟能生出来个横行无忌的小螃蟹?
倒是好大的胆子,也不怕御史参他们个窥视禁宫之罪?
这小子真是翼国公那缩头老王八的种儿?
这可真是奇了,也真是泥胎里蹦出个猴子、老王八生了个螃蟹。
憋住了笑,之前被传教士闹腾的不爽的心情大为好转。
贵为天子,心里想的那些吐槽的话却是不能开口说出来。
又取出望远镜看了几眼,那东西随风飘荡,朝着西北方而去,渐渐远了。
放下望远镜,李淦竟有了心情开玩笑,笑道:“今日我若不说话,翼国公、齐国公家里,怕是吓得饭都吃不下,定是鸡犬不宁。”
“着令,叫西城兵马司出面维系城中秩序,再去把那几个娃娃送过来,叫他们在午门外候着。你也速派几个人,去各家府中一趟,这帮不知轻重的小娃娃,这是要吓破他们老子的胆。”
太监领命而去,李淦又回头看了看那几个传教士,面色渐冷,扔下一句话。
“汝等可将朕的话,仔细琢磨,多加反思。戴侍郎,朕等你的消息,但愿你回来,还是我大顺的侍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