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你觉得合适吗?」
「有怎么不合适的。妈又不管你谈恋爱,以前在高中是不想让你耽误学习,
大学你想怎么过要看你自己安排。」
「那……你有对儿媳妇的理想标准吗?」他试探地问道,脑海中却浮现出她
的影子。
「关键是要你喜欢的、而且喜欢你的。嗯,然后……最好是比较懂得体谅别
人的那种类型吧,别弄得家里老是为鸡毛蒜皮的小事不得安宁。」
我喜欢的人,
喜欢我的人,
——不然干脆下个暑假再回去一趟好了。
……
没过多久——总感觉才刚驶离石家庄车站——车厢里就回响起萨克斯乐曲
回家的旋律。
他踩着座位取下行李箱和背包,走出车厢的瞬间感到一股热浪扑面而来。
北京的天空总是笼在一层铁青色云霭后面,那时候「雾霾」这个词还没有普
及,他只是为不能看到明媚的阳光而感到失落。火车站里的行人摩肩接踵、喧闹
不息,但一个月以来仿佛融入到环境背景中的蝉鸣,反而让他觉得格外安静。
一切都没什么改变,又似乎大有不同。
混在熙熙攘攘的人流里穿过位于地下一层的出站口,西装革履的父亲已经等
在门外了。分别一个月的三口之家再次相聚,本该是轻松愉快的交谈氛围,但他
此刻却缺少和父亲闲聊下去的心情,只是哼哼哈哈地应付着父亲的问话,跟在父
母亲身后沿着斜梯向地面停车场走去。
阳光穿过车站螺旋形的天井洒下,车站的穹顶投射出阴影,在斜坡上形成鲜
明的光与影的分界线。
似乎,走出那条界线的话,就有什么东西无可挽回了,就有什么东西永远失
去了,就有什么东西彻底改变了。
我不要这样。
他从未如此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声,呐喊着拒绝迎接即将到来的未来。
必须要做点什么来阻止。
「啊对了……呃,爸,我有个同学约我今天出去,我要赶紧过去见面,不然
来不及了。」
「坐了小半天火车了,你先回去洗个澡换身衣服呗,明天再出门多好。」
母亲面带责备地接过话题,但从母亲的语气里,他判断出这是拒绝得不算强
硬的态度。换言之就是还有可以商量的余地。
「忘记和你们说了。但时间真的很紧,我要先走了……今晚就不回家了,明
天再回去。」
把背包塞给父亲,他在母亲展开喋喋不休的说教之前拔腿就跑。既然已经决
定做了,就一定要达成目标,不管不顾地向着预想的方向猛冲。
「你等等。」父亲一脸无奈地叫住了他,「晚上记得打电话报个平安,你身
上现金还有吗?」
「有!我知道了,你们先回去吧!」
他挤过川流不息的人群,心脏在胸腔内急促有力地鼓动着,越是踏出步伐就
越感到轻快,仿佛积蓄一天的力气终于派上了用场。
——现在就动身回去吧。
如果明知道会后悔,就付出行动来改变它。哪怕结果仍然是后悔,也好过听
天由命。
带着解脱般的心情,他捏着浅蓝色的高铁票,再次踏上了南下的列车。
从车站出来打车直奔老宅,他一秒也不想多等——每迟疑一秒,脑海中就会
不受控制地浮现出各种画面,有记忆中的场景、也有想象中的影像。
夜色已深,繁华褪去,留下一地冷清,只有孤单的灯杆在黑暗中照出清冷的
光晕。他站在自家小区门前,头脑一片空白,双腿机械地向前迈进。
明明是今天早晨才刚刚分别的住宅楼,却在夜幕中陌生得恍如隔世。楼梯的
顶灯仍旧没有修好,楼道里一片漆黑,他用手机照着台阶向上一路小跑,冷不防
差点迎面撞上一个正要沿楼梯下行的身影。借助灯光看清对方容貌的瞬间,他的
动作猛然僵住了。
「啧。」留着板寸头的青年抬起一只手挡住了刺眼的光线,不耐烦地发出咂
嘴声,侧身穿过他身旁匆匆下楼去了。
那个板寸青年,他有印象的。
心脏仿佛被用力捏紧似的,他三步并作两步跨越了最后一段台阶,在那扇锈
迹斑斑的铁门前站住脚步,右手握拳接连不断地敲打在门扇上。
咚咚……
咚咚咚……
咚咚咚咚……
铁门打开了一条缝隙,昏暗的光线从门缝里投射出来,露出一张干瘪粗糙的
脸,上面还有他之前殴打留下的淤伤。
「是、是你?你家不是搬走了吗……」男人看到他后立刻本能地缩了缩脖子,
压低声音说道,「我闺女今晚出去还没回来呢,别再来敲门了。」
说完,不等他回话就干脆利落地关上了防盗门,「砰」的闷响回荡在漆黑的
楼道里。
她不在家,就说明刚才下楼的青年和她没有关系。他揪紧的心稍微放松了一
些。但这会不会是那个老赌鬼骗了自己?
如果她真的出门了,深更半夜,她又能去哪儿呢——他脑子里只能联想到一
个地点。
一口气爬到顶楼,沿着维修的安全梯爬上天台,他果然看到那道让他牵肠挂
肚、患得患失的单薄身影正坐在屋顶边缘,似乎眺望着远处寂静的街道发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