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妨,”高纬摆摆手,眼底蓄满了笑意,“高皇帝开辟出这片田出来,本就是做为军用,朕屯兵于此,也是做为军用,两者之间并不冲突嘛。此次,清剿佛门,不仅缴获了大量赃物,而且更多的是得了大量的土地和人丁……朕打算,将并州包括晋阳……把朝廷所得的田地连成一整片,开辟出来,训练府军!你们觉得怎么样?”
祖珽赶紧问道:“是像冀州和淮南那边一样的吗?”
冀州和淮南还有幽州等州,皇帝同样模仿隔壁周国的制度,加以改进,成为了一种全新的府兵之制,这些府兵跟勋贵们没有半毛钱的关系,都稳稳的落入了皇帝的口带之中,在汾州、洛阳,皇帝也在逐步推广这种制度,等于是现在大齐是两种兵制共存,一种是北齐的雇佣兵制,一种就是这种府兵制了。
从长远谋算看来,这两种兵制孰优孰劣一目了然。府兵制一旦壮大起来,雇佣兵制必然遭受到严重的冲击,最重要的是,勋门的力量绝对会遭受到冲击!
皇帝这是要对勋贵们下手了吗?现在可不是一个好时机呀。
祖珽犹豫道:“敢问陛下是想插手晋阳六坊吗?恕臣直言,现在不是好的时机啊。晋阳六坊大军十数万,整个晋州道约莫有二十万兵,陛下若是贸贸然全盘改制,恐怕会引起大乱……”
高纬满意地看了祖珽一眼,这个老油子私德有亏,大节上还是说得过去的,“祖卿想多了,朕只是在晋阳划一块地,仅此而已……况且,晋阳军的情况朕也不是不知道,军备军纪废弛,这地留着也没用,还不如让朕另行安排,总好过被人偷偷摸摸的拿了不是?行了,就这样吧。”
高纬又犹豫了片刻,半晌,道:“朕今日接到几本弹章,弹劾征西都督斛律光草菅人命,督造汾州军屯之时,打死打伤多名士卒百姓,你们怎么看?”
祖珽不假思索,道:“斛律明月性情暴躁刚正,御下极严,治兵督众,只是依仗威刑。在筑城之时,他常常因为进度达不到他的要求,动辄便鞭笞民夫百姓,实在是残酷暴虐……”高纬一个眼风凉凉地扫过来,祖珽马上顿住了,转了一个角度,“不过斛律明月所行之事,确实是为国着想,他屡建奇功这就不说了……单单为国戍守边疆这一条,死伤几个人那都是小事了……”
高纬凝眉道:“什么叫做小事?事关人命,那是小事吗?他打死的是朕的百姓!”
“——是是是,臣说错了,”祖珽满头大汗,鬼使神差的,他来了一句:“要不让他马上进京听审?让他解释解释关于他草菅人命一事……?”
“你开什么玩笑?他走了,兰陵王在河东,汾州军务怎么办?周国若是忽然掀起战端又该怎么办?”
“…………”
祖珽算是看明白了,皇帝这是不满他在自己面前抖机灵挑弄是非,故意整他来着呢,不管他说什么,皇帝都能从鸡蛋里面挑出骨头来。他索性弓着腰,垂着头,不再说话了。
高纬从鼻子里哼了一声,道:“这是几条人命,不能就这么算了,朕会罚斛律光铜三百斤,再停半年俸禄,然后命人传诏,好好申斥他一番,责令他注意分寸,这样就差不多了,打伤人命,朕虽然恼怒,可他毕竟是封疆大吏,都督一方军务……重拿轻放也就算了,没有下次!”
“还有,皇后有孕,朕原本打算好好犒赏斛律满门,现在出了这档子事,那就算了,功过相抵,就这样吧。”
殿外雪花依旧在飘荡着,殿内的气氛出奇的诡异,大臣们沉默半晌,反应过来的时候,皇帝已经退入后殿了。皇帝有后!皇帝有后了!这可是国朝的大事,今天商量的这些,跟这件事比起来连添头都不配!长久以来大臣们心里沉着的大石头一下落了地!
皇帝无嗣,不光是皇亲们着急,大臣们更着急,没有皇嗣的皇帝威望再高有什么用?还是得有一个自己的继承者才能让上下安心。天可怜见,皇帝登基六七年了,总算是有根苗了!
祖珽张了张嘴,半晌,才在周围喧腾的环境下醒了过来,现在他后悔的只想拿脑袋撞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