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说书人知道这女匪俏飞燕在罗霄民众里的声名,以往经常拿她来救场,今日想早点脱身,少不得又请她出来善后。
只见他清了清嗓子,慢条斯理地说开来:
“承蒙诸位抬爱,今日就来说一段‘俏飞燕巧夺纠云寨’故事,诸位若觉得好时,还请赏几个茶水钱,万分感谢;不足的地方,请批评指正,好让在下加以改进,不管如何,万请莫怪:
话说这纠云寨,端的是个好寨,但见它:座落在罗霄山深处的一处万丈绝壁之上。寨门口两崖雄踞对峙,恰似铁铸的门户一般。其间一道白练也似的瀑布,自门内流出,往户外倒挂,在乱云飞渡的绝壁间飞流直下。
寨内群峰环抱,拥有良田百顷、沃冈几丘;众水聚流,源于清泉万眼、肥塘千口。四季如春,常年碧绿。实在是一个人人向往的世外桃源,好地方,好所在。
各位爷台:若是清平年月,像如此的好地方,自应归属于勤俭良善的宗族,据此处可耕读传家,发迹致富,进而光宗耀祖、垂范后世,如此道理不必多说。
当此纷乱时世,似这般的铁寨子,现已入住了凶神恶煞的团伙,凭这里要抢掠绑票,剪径霸路,说甚劫富济贫、替天行道,这般事情也可略述。
单说这纠云寨,盘踞着一伙恶匪,为首的浑名叫作白面狼,只因这人天生白净面皮,好像一个教书先生,但其人却毫无人性,胡作非为、无恶不作,远远近近,天怒人怨。
那时节,俏飞燕的十六排还在赣南狐岭径上。
这俏飞燕,左右双枪,百发百中。攀岩越壁,如履平地。美若天仙,心如蛇蝎。这个是远近四方、男女老少都晓得了的。但这里边有一个没说到的地方,那就是这俏飞燕的江湖义气,那可是道上人人称颂,义薄云天。”
刚才,这说书人在众人謑落下,那模样儿不免有些狼狈。但此时一旦开讲,却是老气横秋,好似他说的便是金口玉言一般。偏生满楼的客人都不以为异。此时只听他继续说道:
“这俏飞燕,出道以来,绑票也好,抄大户也罢,都只向着那为富不仁的去。看客或许会问,说这俏飞燕和这白面狼,一个在南,一个在北,相隔几百上千里地,两伙土匪又怎地照上面了?“
“诸位,原来这白面狼对俏飞燕向慕已久,平日打家劫舍时得了宝贝物事,也要送一两件给俏飞燕,企图讨她一个欢心。但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每回俏飞燕都好吃好喝地招呼来使,然后将礼物原封不动地退回。这一来二去,两家倒也算有了些来往。”
“后来白面狼在狐岭径北道上摆瓮,遇上了一个大马帮,马帮交了买路钱后,见他的马帮带的货物价值不菲,白面狼便出尔反尔,将整个马帮的人都杀了,吞掉了全部财物。
这要搁平常的马帮,这事或许也就不了了之了。但不巧的是,这马帮头子却是俏飞燕的旧识,早年曾大力襄助过她。
马帮头子的浑家找上门去,见了俏飞燕就是一阵好哭。俏飞燕向来嫉恶如仇,也早就知晓白面狼的恶名,此时听说自己恩人惨死在他手中,哪里还按捺得住。当即发兵来到纠云寨外五里扎下营盘,准备攻打。派人一打探,才知道纠云寨易守难攻,只宜智取,不宜强攻。”
说书人说到这儿,端起茶杯,呷了一口茶,正要接着继续往下讲,却听外面街面上突然响起一阵枪声。
楼内一时满堂惊愕。几个胆大的客人纷纷从窗台探出去观看。
窗外,晌午的阳光将街道晒得明晃晃的,突如其来的枪响让街道上鸡飞狗跳。
蓬啪声中,只见十七八个赶马人在前面奔逃,靖卫团的团丁们在后面追来。
这是怎么回事?
众客人连忙遣店小二前去打听。小二不一会儿回报说,是龙泉靖卫团在追击一支过境的马帮。
这支马帮的大队人马,早已在不久前穿过汤湖圩,进入北面的群山之中。这是它留下来的护卫人员,正在层层阻击追敌。
靖卫团人多势众,在后追击,赶马人们虽也手持长枪短炮,但他们很少还击,只顾一路狂奔。直到穿过汤湖圩,进入西北面的人迹稀少的茶垄坳,双方的驳火才又激烈起来,一下子,枪声就变得像过年的爆竹似的绵绵不绝。
枪声渐行渐远,进入莽莽深山,末了终至细不可闻。
众客人意犹未尽地回过神来,方惊觉堂中那说书人早已不知去向。
众人少不得一阵笑骂。就在这时,楼梯口上来一个人,只听他哼了一声,说道:
“这说书的摊上大事儿了,自顾水暇,哪讲得出什么好故事?还是我来讲些新鲜的时闻罢...有......”
“哦,二狗,你怎么才来啊?又了解到什么新鲜的时闻了?“
“也没什么,碰巧听到林保长的家仆说起而已。说今儿上午,从这街面过去的,是大疤刘的马帮......“
“大疤刘的马帮?他不是常走这道么,这有什么稀奇的。他又为什么招上骆团总了?“
“对呀,他不是常来么,春上我还在枫桥头碰见过他。“
“哎,你们别打岔,让二狗好好说。二狗,你好好说。“
“这次大疤刘的马帮,走的路可大有蹊跷。他没走那狐岭径,也没走牛田道,他呀,净挑那没人敢走的兽道走。连靖卫团给他安的尾巴,都跟丢了。“
二狗的声音不大,但周围几桌人却听得一清二楚,这时纷纷围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