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壑一惊,目光倏然锐利,淡笑问:“王爷说真的:若是登基,定要杀晚辈才能心安?”
朱雀王正色道:“这倒不是,但本王今日信任公子,难保将来还信任。才智不足,做了皇帝难免疑神疑鬼,就像废帝,最后君臣相疑,终将导致祸患。”
威胁,赤露露的威胁!
王壑经过这一番对答,心神已经稳定了,也不想再推辞了。他是个有决断的人,畏首畏尾、虚伪矫情不是他的行事风格,但他还有一事盘桓在心头,必要说定才能心安。他道:“要我做皇帝也行,不过有个条件。”
朱雀王等人全部抬头,问“什么条件?”
王壑道:“我若做了皇帝,百姓事、天下事,事事任凭谏言,唯有一件事不许人干涉:那便是我的终身大事。娶谁、立谁做皇后,臣子不得谏言和干涉!”
朱雀王:“……”
他瞬间看向李菡瑶。
张谨言、霍非、方逸生都满眼震惊,不可置信地看着王壑,然后也转向李菡瑶。
在这样的时刻,提出这样的条件,不是多情人,就一定有原因。王壑并不多情,提出这样的条件只有一个原因:他很清楚,他要立的皇后将会招致众人反对,也许是身份和地位不配,也许是其他的原因,所以他才未雨绸缪。这是他心思缜密,也表明他对这女子看重。
这个女人是谁?
也不用问了。
李菡瑶面上含笑,心中却震动无比,引发了雪崩般思潮汹涌:他这是为了她吗?她眼下身份是一个丫鬟,且是他对手的丫鬟,按道理绝无可能做他的皇后,他所以才提出这条件,以免将来结亲时臣子反对。若朱雀王不答应,他是否拒绝做这个皇帝?这太荒谬了!
他敢冒天下之大不讳!!!
李菡瑶心砰砰跳,一向落落大方的她,矜持地垂眸,两手紧张交握着,笑容僵硬。
万众瞩目之下,她无所适从,因为军营中人人皆知他们情投意合,装糊涂只会显她虚伪;她也不能喜形于色,因为王壑并未指名道姓,说是为哪个女子提的条件,难道她要挺身而出?倘若不是为她,岂不羞人!
朱雀王只盯了李菡瑶一眼,便收回目光,对王壑道:“公子说笑了。皇帝贵为天下之主,娶谁做皇后,当然由着皇帝心意,任谁也没有权利逼迫天子。微臣不会谏言,但微臣不能担保其他人不谏言。毕竟天子……”
王壑打断他话道:“天子无家事,对吗?我最厌恶打着这幌子往皇帝后宫里塞一堆女人,还美其名曰‘平衡朝堂势力’,不过使权利倾轧的更加厉害而已。
“此事不商定,推立新君一事便暂缓,横竖玄武王尚未归来;等玄武王归来,大军还朝,在乾阳殿聚齐了文武百官,咱们再议。现在,各位请起。”
众人面面相觑——
听这话的意思,他不仅立皇后要自主,也不想纳妃子了?要学他父亲一生一世一双人?
赵宁儿芳心碎裂。
李菡瑶竭力垂眸,不想成为众矢之的。
然这愿望落空了。
就听朱雀王道:“也好。观棋姑娘——”他放弃跟王壑争论,把矛头对准了李菡瑶。
李菡瑶刚落下的心瞬间提了起来,抬眼笑对朱雀王。
朱雀王注视着她,问:“姑娘怎不跪?姑娘似乎不愿推举王公子做皇帝,是觉得他不配吗?”
李菡瑶:“……”
阴险,狡诈!
还说不谏言呢,这不是变着法儿地谏言?她若回答不好,便会惹王壑生疑。男女一旦生了嫌隙,那情感便如酒中掺了水,就淡了,味儿也变了。
王壑听见朱雀王叫“观棋姑娘”,张口就想拦在前头,忽然心一动,又止住了,摆出一副旁观的姿态看着。这姿态很悠闲,笑吟吟的像看自家人露脸,且随时准备喝彩,丝毫没有担心,因为他知道她能应付了。
就见李菡瑶笑道:“王爷多虑了。说句不敬的话,若凭能力推举皇帝,小女子以为:二位王爷都比不上王少爷。他乃天生的帝王!注定要龙飞九天!”
王壑忍不住咧嘴,心里甜蜜蜜地泛起一阵波澜,看着那少女,目光清亮如水、柔润如玉。
朱雀王追问:“那你为何不跪?”
李菡瑶郑重道:“兹事体大,小女子只是个丫鬟,这些人也是李家人,奉谁为明主,还要问过我家姑娘的意思。正如王爷一样——王爷若是不跪,王爷麾下的人也不会跪;张世子若是不跪,玄武军也不会跪。”
王壑暗道“说得好!”
朱雀王:“……”
狡猾的丫头!
别想避实就虚。
他略顿了下,便追问道:“你的意思是:若李姑娘不肯追随王少爷,你便不会跟随王少爷了?”
李菡瑶不敢点头,也不能摇头,竟滞住了,但她迅速做出决断:不能回,便不回!
于是她淡笑垂眸,沉默以对,并非抗拒回答,而是向王壑表明:她只能保持缄默。
不然让她怎么回呢?
王壑又没许诺她什么。
想到这她陡然一惊:
之前这念头一晃而过,她没留心;这会子才意识到,王壑这几天看似对她深情款款,其实并未承诺她什么,她竟鬼迷了心窍似的,认为他以心相许了。
紧跟着她又自责地想,自己不该以小人之心怀疑王壑,他都不顾性命地救她了,对她应该是真心的,况且他这个人骄傲的很,若不真心爱她,绝不会舍了自身来欺骗她,但她认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