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苏州码头歇了一宿,第二天一早,一行人登船直下杭州,开船之前,马管事还不停张望会不会有人前来挽留,可惜到最后也没见人。
钱渊倒是无所谓,人家是扶棺回乡,自己没必要去讨这个没趣。
何况这种人情就如同老酒,时间越久,酒就越醇,自己已经是个秀才,而后面至少十年内东南倭乱,经商风险太大,自己还是得走仕途,这种人情要用就要用到关键时候。
最关键的是,钱渊可没阻拦马管事去打听……绍兴余姚孙家,排场不小,住在水驿,据说这家人以孝闻名天下,前世自小对历史就很感兴趣的钱渊已经隐隐猜到这家人的来历了。
三天后,钱渊终于抵达杭州,船一直驶到京杭大运河的尽头拱宸桥才停,钱家的那间贩卖棉布的铺子就在拱宸桥东头不远处。
进铺子看了一遍,钱渊很是满意,前后两进,前面是店面,后面可以住人,地方不小,而且还有个不小的院子。
“五个伙计的名单、家人住址在这。”都来不及喝茶,钱渊递给马管事一张纸,“这次带来的银子都在你这,每家20两纹银。”
“真是大手笔……”马管事接过纸,犹豫了下问:“那铺子呢?夫人来之前交代,最好转让出去,渊少爷一要守孝,二要读书。”
钱渊挥挥手,“铺子我会处理的,你只管分发抚恤,另外十天后铺子会重新营业,你在前面照看。”
赴杭州之前,马管事得陆夫人提点要尽快把钱渊带回松江,但这一路上他所见所听,已不敢将这位渊少爷当做一般的少年郎了,迟疑片刻后他不再说话。
钱渊不再理睬马管事,招呼张三几人径直去了后院。
想干什么?
当然是赚钱。
一个现代人什么都可以缺,就是不能缺钱,这小半年来,兜里空空总让钱渊有一种朝不保夕的感觉。
更何况接下来后面守孝三年,家里只有他一个男丁,田亩倒是不少但大都都种的是棉花,还有部分桑园,但东南倭乱一起,商路断绝,棉布、丝绸的销售将受到很大影响。
父亲和兄长身死外地,大量银两、货物遗失,十多个伙计一起葬身,要不是叔母私下支援,这次钱家离破家不远。
而且钱渊很清楚,接下来的东南倭乱,松江将成为重灾区,如今松江府鼎鼎有名的商业重镇陶宅镇也就是在倭乱中化为灰烬的。
所以,钱渊这次来杭州有三件事,一是赚钱,二是尽量查清楚父兄丧生的原因,三是准备搬家。
如今朝廷还没和汪直撕破脸,赚钱是有可能的,一旦撕破脸,东南沿海几乎没有安全的地方,但至少杭州内城是安全的,钱渊不记得历史上杭州城有曾经被倭寇攻陷过的记录。
怎么赚钱?
这个问题对于一个有功名的穿越者来说,不算难事,难的是如何卖出去,所以铺子暂时是不能处理掉的,而且钱渊也试图用这个铺子来勾住那些有心人。
不过还没等钱渊开始动手,当天下午就有不速之客不请自来。
“这位就是渊少爷,去年松江府院试案首。”马管事介绍道:“这位是金宏金老板,十多年前就和大爷交好,也是他派船打捞十多日无果之后亲来华亭报丧的。”
钱渊嘴唇嚅动了几下,想说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一副不善交际不善言谈的模样。
身子圆成球的金宏拱拱手一脸沉痛悲痛,他和钱家来往十多年了,不仅仅和钱渊的父亲有私交,而且两家也有生意往来。
金老板挥挥手让身后的仆人进来帮忙收拾院屋,又让随从出去买来铺盖等日常生活物品。
后院一片热闹,马管事和钱渊陪着客人在前厅喝茶,这位金老板时不时爆出几句“杀千刀的倭寇”,听得钱渊时不时身子哆嗦。
马管事无奈的将话题扯开,眼角余光瞥了瞥装模作样的钱渊,他现在真不敢小看了这位,刚刚收到消息,就在五天前,小股倭寇由海盐县上岸直至嘉兴桐庐,杀死官兵百姓百余人,要不是改走了吴淞河,说不定正巧能撞上。
后院收拾完,金老板又命人买来铺盖等日常用品,这才带人离开。
马管事还在那感慨世上还是好人多,而钱渊却阴着脸在心里琢磨,世上好人怎么可能这么多?
“都暂时停手。”钱渊在院子里踱了几步吩咐道:“李四你带人留下,张三你把人散出去看看晚上有没有人盯梢。”
……
来到这个时代已经小半年了,但钱渊在某些方面还是无法适应,比如饮食,比如作息时间。
华亭钱氏在松江府算是书香门第,不管是嫡支还是旁支都以取得功名为先,无奈之下才会走其他路,钱渊是这一代钱氏出了名的少年才子,最为人称道的就是不管刮风下雨,寒冬腊月,每日早起苦读。
但放到现在的钱渊身上,那简直是要了他的命,四点钟,那真的不叫凌晨,那叫深夜……放在前世,两三点钟他都未必上床睡觉,八成还在享受丰富多彩的夜生活呢!
所以当张三推门走进临时整理出来的书房的时候,毫不意外的看到在等待消息的钱渊精神奕奕。
“有收获。”张三点点头,“一个暗哨,我让他们别动手。”
“恩,摸摸是哪的,如果跟不住就不跟,别被发现了,就你们那几下子差得远呢。”
“不用跟。”黑黝黝的张三一咧嘴,“下午见过的,喏,这灯盏里的灯油都是他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