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意见持有人:神树村村民
下面是一些神树村村民的签名,密密麻麻的,多大的字都有,这张纸没写开,又直接写到下页去了。
秋根看完就叫了一声好,说,这信写得可是真好,一口唾沫一个钉的,不给别人留一点余地。是咱们的,他就得给咱们,一疙瘩都不能少。问春英子,这信是你写的?春英子一撇嘴,说,我要有这本事,我就不站在这跟你说话了!这是温家老彩写的,人家那才叫一个水平!别看没考上学,可这,还真得让人服。秋根哦了一声,禁不住又打眼扫了一遍那信,越发觉得说的过瘾,差点又叫出一个好来。春英子说,别光顾着看信,你倒是签不签呀?秋根说,签,签,咋不签呢!
信下面的名签得浩浩荡荡,在纸上东凸西凹的,咋歪着的都有。倒是那些红手指印,显得还整齐了。一道一道的纹路,像一条条爬山道似的在这些名字里跑。那签名的有:温金海、孙德胜、春英子、温和、田喜、田玉东、马福、杨大壮子、三毛愣、董老闷、吴大下巴、崔大忽悠、二柱子……等等,最后的是二国和孙美丽。春英子把笔递给秋根,说,那快签吧,字要好好写,得让上面的人看出咱们的严肃来。秋根说,咋好好写,这大街上,连个垫笔的地方都没有。正说着,孙美丽从商店伸出头来,对了春英子和秋根喊,你们两个人,戳在大街上咋签字么,进屋里来,没日头晒着,也好方便写字。秋根应了一声,便随春英子进到店里。大国拿着电话正笑得弯眉扭目的,口里一连声老同学老同学地叫,又说哪个日子哪个饭店与哪个哪个要大喝一场的话,腿贴着柜台,不停地抖。秋根把那纸按在柜台上,很认真地写了名字,又用食指蘸了印彩按了手印,用嘴吹了吹,才递给春英子。春英子说,还是秋根好,比别人都认真呢。要都跟秋根这样,我可省力气多了。孙美丽一边拿眼瞟着大国那条抖腿,一边对秋根说,秋根你去洗把手,看你那红手指头,下屋盆里有水。秋根听了话,扭头去了下屋洗手。孙美丽对春英子说,我这兄弟做事也一向都是认真的,要不认真,又咋会把自己拖到这么大了还没个结果。你说,这算不算也是认真的祸了?春英子把嘴一撇,笑了说,这不是苦尽甘来了么,青玉可是个好人儿,秋根得知足了。孙美丽说,青玉好人儿倒是好人儿,只是结婚这事上,轻易不点这个头,不也愁人么。春英子把眼睛便立了起来,说,咋,青玉那头还咬着口风不撒呀?孙美丽说,可不是,本来话撂得挺好,可就那口风咬得死,秋根也没辙呢。说着拿眼瞟了眼下屋,说,为这事,也都上火着呢。春英子说,行啊,你也是可以的了,一个叔伯嫂子能替他操着这心,挺不易了。说着,那眼睛贼贼地溜了眼下屋,嗓音忽然压得低低地说,还不是他那死鬼爹作孽,往屎坑里作践自己儿子,要不秋根又咋会落到这份上,遭了这……话没说完,看秋根洗了手出来,便闭了嘴。改了口说,这联名信签完了递上去,也算了了一个事了,这几天,我这腿可都溜得瘦一圈了。大国正撂下电话,听她这么说,便搭腔说,瘦了没关系,瘦了怕啥,瘦了让美丽他哥给你补回来,不就成了。春英子脸一粉,对着大国伸嘴呸了一下,说,你狗嘴吐不出象牙来,哪时见瘦了还能补回来的?话锋一转,又撇了嘴说,即便要补也是他支书该补的。这些事他不好出面,让我春英子东跑西颠地忙,我这是图的啥?好了的,晓得我是为了咱神树村讨公平尽义务;不好的,还不背后骂我个糊涂,谁又会领这个情?不待大国还嘴,却又拿手点了大国说,你倒是会装腔,刚才你这个同学那个同学的喊,是不是故意拿话瞒了美丽,背后去会哪个小妹子了。
bsp;大国还没等接话,孙美丽却从鼻子里使劲地哼了一声,说,不是有句话说得好么,同学会同学,都是搞破鞋,这话几时又错过?大国的脸色一下便难看了许多,对孙美丽说,真是胡说了!同学好好地聚个会,咋让你说成污七八糟的了?没文化就是没文化。孙化都是小事情,你只是小心了别让我给逮着了。若逮着了,才是大事情了。这一吵,春英子的脸上倒有些挂不住,打了个哈哈,对秋根说,我得走了,秋根你不走么?也写了字了,也洗了手了,人家两口子斗嘴,你还要赖着看么?说完又打个哈哈。大国和孙美丽都没说话,秋根挠挠脑袋,跟着春英子讪讪地也出来了。
对了春英子的背影,大国把刚才春英子呸他的那口就还了回去。弯弯着嘴角子说,哼,图的啥?当然是图的要这个名了!眼睛要不盯着妇女主任的位子,你能这么卖力?说完,也不理孙美丽,直接到下屋看他娘去了。
孙美丽一时恨得不行,拿脚去踢刚进门来的狗。那狗叫四眼,通身一身黑,却在眉眼之上巧巧地长了两撮白毛,与两个狗眼相挨着,对称的不得了。索性人也不给它起狗名字,直接叫了它四眼。四眼本来在墙根待得好好的,看门板里来来去去的人总不消闲,心里还有些急。好不容易见得外人都散了,想着进屋来跟主人讨些欢喜。却无缘无故地挨了这一脚,心里也觉得窝囊。眉眼垂得低低的,夹着尾巴也进了下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