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栖鹤又道:“反正这个鬼地方处处可能生出幺蛾子,既然有人给出了指示,不妨跟着去看看,兴许还能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陆大庄主垂眸半晌,终是同意了江栖鹤的话,提着这盏六角灯上路。
灯光在浓雾中照得极远,借着这光,他看得比方才远了不少。
前路不知何时才到尽头,江栖鹤坐在陆云深心底深处这片茫茫雪境中,无聊地打了个呵欠。
曾经打过一次照面的小枯荣剑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绕着江栖鹤转了一圈,亲昵地触碰他手指。
江栖鹤“哟”了声,极其顺手地抓住那雪白流苏。
“你应该是剑心吧?”江栖鹤握着流苏将小枯荣剑提溜到半空,又伸出一根手指轻拨,让它当空打转。
小枯荣剑挣扎了几下,但拗不过这爪子,只得边点头边心不甘情不愿地转圈。
江栖鹤被它逗得忍俊不禁,捏住剑柄让它停止转动,再将流苏理顺,把它放回空中。
“我教你打牌?”江栖鹤问。
枯荣剑剑心:“……”
“你以为它是我,能和你说话、和你交流眼神,一道坑庄家?”陆云深兀然c-h-a话。
“开口讲话不是打牌的必要条件。”江栖鹤笑道。
陆云深轻哼一声。
江栖鹤鼻翼翕动,扯了扯枯荣剑剑心的流苏,装模作样地压低声音,“你看,他连你的醋都吃哦。”
小枯荣剑将剑尖往下点了点,深表赞同。
“我听得见。”陆云深的声音又一次响起。
江栖鹤语气轻飘飘的:“我也听出来了,你是不是在磨牙。”
陆云深:“……”
他顺着烛焰的方向前行,转过某处拐角后,忽然见得前方豁然开朗,乃一片谷地,河流明亮如带,屋舍沿河而建,错落j-i,ng致。
“阿鹤。”陆云深轻唤一声,“前面是一个村落。”
“嗯?”江栖鹤眉头微皱,“钟山上怎么可能有人居住?”
“屋舍亮着灯,但没听见j-i鸣狗吠。”
“等一下,方才在云林里,那浊怪不是说钟山与烟谷已成为他们的地盘了?”江栖鹤道,“莫不是生出智慧后,也学起凡人搭建屋舍,耕种养殖来了。”
“我想前面便是烟谷。”陆云深作出判断。
江栖鹤登时催促:“那还等什么?过去再说。”
陆云深足尖一点,飞身掠出,眨眼便来到那村外,但见高三丈的大门门头,明明两盏六角灯之间,匾额上写着“芦湖村”。
此地无湖,仅河流蜿蜒一淌,也未曾见到芦苇生长,这名字取得相当怪异。再者,这个芦湖村内浊气比之方才行过的道路浓郁不止一倍,从村门往内望去,星点灯火与黑雾交织,透着难以言说的诡异。
“这地方还有罡风吗?”江栖鹤用小枯荣剑剑柄敲了敲地面,不满发问。
陆云深无奈说了句“没有了”,便把江栖鹤放出来。这人甫一落地,当即对准芦湖村村头的牌匾挽了一朵剑花。
春风词剑意悠长,飘散在村落窄街上,漫过灯盏门扉,当真如和风一缕,清透了整条街巷。
江栖鹤收剑,笑眼弯弯地偏过头去,对陆云深道:“反正能在里面活下来的除了浊怪还是浊怪,我们和他们迟早要打起来,不如先打个招呼,把这些东西叫出来,免得一个一个地找。”
“你说得对。”陆云深轻敛眸光,拉起江栖鹤空出的手,步伐缓慢地走向芦湖村内。
方才剑招一出,芦湖村内气氛迥然大变,藏在暗处的眼睛露出凶光,兵刃出鞘,声响不断。
江栖鹤轻声笑起来,剑风往前一扫,将挂在檐下的六角灯一盏一盏吹灭,“真是画虎不成反类犬,我们这些脆弱的凡夫俗子呐,一般不在白天点灯的。”
墙后的影子蠢蠢欲动,但江栖鹤从街道此端行到彼处,都没见着一只浊怪现身。他们似是商量好了一般,谁都不来出这个头。
江栖鹤眉梢一动,偏头对上陆云深的视线。
“你认为如何?”江栖鹤问。
“不如何,他们总不会就这般任由我们走出云谷。”陆云深语气平静,剑锋却是微微一偏。
江栖鹤余光瞥见陆云深的动作,低低一笑,“那么交给你了,陆大庄主。”
陆云深松开紧握江栖鹤的手,吹尘重剑青如翠玉的剑身折s,he过微光半道,正当他做出剑招起势,一阵匆忙的脚步声蹿入耳中。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来者急吼吼大喊,“手下留情,村长邀两位到村长府商量要事。”
村长与村长府,称呼不伦不类,江栖鹤不由嗤笑。
过了十几息,说话的浊怪才来到两人面前,他身形又短又瘦,披着件不合体的衣衫,像是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儿。
“村长说,我们想与你们和睦相处的,只要谈拢条件,便送两位去混沌境。”这只浊怪边喘气边道。
“等我们去了混沌境,这世道还有你们的容身之所?”江栖鹤慢条斯理地发问。
浊怪道:“我们离开混沌境后,便与之断了联系。”
江栖鹤:“哦,断了联系还住这么近。”
浊怪:“……”
他不知如何反驳这话,焦急地搓了搓手,“村、村长会……”
江栖鹤没给他机会把话说完,直截了当地横剑一斩,送他魂归混沌境。
局势一触即发,藏在窗户与门后的浊怪们纷纷涌到街上,各自拿着武器。他们比江栖鹤在云林遇到的那波智慧程度更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