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想不到吧。我也是灵魂安抚师啊。”
苏穆煜猛地起身,膝盖撞在木雕茶几上。茶杯茶壶滚了一桌,相继碎在地上。噼里啪啦的碎裂之声,衬得空气格外寂静紧张。刺眼的阳光从天窗投进,把这一方天地照得惨白。
明晃晃一片。
“不可能,”苏穆煜下意识否定,“以我的年龄推测,下一任灵魂安抚师现在充其量二十岁左右。每一任安抚使年龄相差至少十岁,才能保证工作任务的顺利交接。”
“展世一去年还在寻找下一任安抚师,不可能这么快。”
孟远也不恼,他笑笑:“那世一有告诉是否找到了吗?你们最近关系如何,是不是除了任务以外,都不再有多余联系?”
“老师,有时候面对现实会比较好。你也到了该退休的年纪,让我来不好么。”
苏穆煜也笑:“离我退休还有十年,这是我的工作。谁给你的脸?”
孟远摇头:“苏老师,一定要我把话说那么明白吗。”
“什么意思。”
“您好好想想,这两年来,为什么频繁接手夙愿案、跨时空远近不一的案子。我知道您会说这是职责所在,很正常。”
“但谁都知道,夙愿案无非是变相的折寿。安抚师在接手一件夙愿安后,至少会休息半年。那您呢,频繁接手,毫无喘息之机。”
“苏老师,您好好想想,世一他真的心疼你?”
孟远话中透着讥诮,字字诛心。
怎么会不明白,苏穆煜比谁都明白此中险恶。但他从不抱怨,展世一给,他就接。
无非是听进了当年展世一所说:这世界需要有人牺牲。
佛曰,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苏穆煜亦然。
其实他震惊、愤怒的原因所在,并不是谁是下一任安抚师。这职位,孟远不坐,也会是别人。他恼怒在于:展世一居然从未给他透露只言片语,而这一切,居然是从孟远口中得知。
无非是在打苏穆煜的脸。
他窃以为两人多年以来,虽不曾把酒言欢,讲什么兄弟情义。内心里,也是将彼此当作至亲之人。
苏穆煜坐下,收敛所有不快。他又变为那个喜怒不形于色的j,i,an商:“孟二爷,既然如此,我也跟你打开天窗说亮话。这位子,我还没坐腻,不打算让你。”
“你又能如何呢?”
孟远叹口气,笑眯眯地说:“老师,我本不愿把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但您还不清醒,我也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咱们分析分析,拿加勒比海案件来说。在明知你我皆晕船的情况下,世一依然选择让你去,为什么?”
“您还记得西汉东汉双魂魄的事件吧?知道最后谁处理的东汉将军魂?是我。为什么不让我去西汉,因为时空久远,又是夙愿案,伤身。”
“从港澳行直到你从欧洲回来,知道我在哪儿吗?我在世一家里。因为不小心受到了魂波伤害,世一急得陪了我好几天。”
苏穆煜听着,看着,就是不说话。他不难受,他打定主意不会为这些话难受。虽然两相对比,的的确确于他丝毫不公平。
多年来,无数鲜血与汗水铸就的情谊,此时单薄得竟像一个笑话。他是那关羽,可对方未必就是刘备。结义之事,看起来想自个儿多情了。
苏穆煜说:“这话,骗骗别人可以。骗我,可不行。扳指就一个,在我手上。你用什么撕裂时空?爪子吗。”
苏穆煜压着嘴角嘲讽,孟远岿然不动,道:“老师,世一借了一魂给我。”
这回苏穆煜终于按捺不住愤怒,他一拍桌子,怒吼道:“展世一那傻逼玩意儿!他知道借人一魂是什么意思吗?!”
“他当然知道,”孟远说,“所以我才让您想明白,他到底更把谁放在心上一点。”
苏穆煜不想与他争论孰轻孰重的问题,他狠狠揉着太阳x,ue。眼色凛冽:“你,现在,立刻去找他。把魂还给他,立刻!”
孟远不为所动:“老师,没了这一魂,我该如何撕裂是空呢。”
“根本没有你的事,这是我的……”
“老师,现在也是我的工作了。”
孟远打断他,笑意有些凉。
“您看,您不愿让位,我也不想妥协。那到底怎么办才好呢。”
苏穆煜想到什么,忽地抖了一下。他不可置信地看着孟远,浑身发冷。酷暑寒天,如坠冰窖。
孟远嘴角带笑,眼里含情。
他终于说出了此行的真正目的:“老师,那扳指啊,给我吧。”
“世一说,就算你现在不给。他也会找机会问你要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