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素衣并不认为自己有改变这个时代的能力,也不想与徐广志争个输赢高低,她只是再也不愿这人踩着祖父上位,更不愿看着祖父沉溺在这次失败中,从此一蹶不振。上一世她也像现在这样,坐在祖父身边旁听,有心为祖父辩驳几句,终是碍于礼数不敢妄言,直至祖父忽然吐血才悔之莫及。这辈子什么礼数,什么女子无才便是德,都见鬼去吧。
思及此,关素衣忽然按住祖父颤抖的左手,徐徐开口,“若论诸子百家,当以儒家为尊。”
现场安静片刻,正准备迈步而出的徐广志默默退回去,冰冷眸光在女子黑色的幂篱上来回探视。
关素衣喝了一口热茶,不紧不慢地道,“圣人循古尚礼,以礼待人,以礼治国。是故,先有礼而后有宗族,再有乡党,及至邦国。群雄俱灭,邦国一统,而宗法礼教不灭,宗法礼教不灭,则民顺矣。这便是圣人所说的‘不知礼,无以立’。礼乐不兴,则刑罚不中;刑罚不中,则民无所错手足……”她转而看向咄咄逼人的法家学者,继续道,“法家所谓的‘定纷止争,兴功惧暴’,其种种律令条陈地创立,均以宗法礼教为基础,又何来资格对尊古循礼的儒家指手画脚,大加贬斥。人伦乃正始之道,礼教乃王化之基,所有学说皆逃不出这二者困囿,故此,重人伦,尚礼教的儒家乃当之无愧的学术至尊。圣人言:‘道之以政,齐之以刑,民免而无耻,道之以德,齐之以礼,有耻且格。’这才是真正的教化之功,治民之道。”
她话音刚落,儒家学者们便纷纷拊掌叫好。徐广志垂眸细思,万没料到这女子竟颇有几分才学,从立法之基去驳斥法家,着实犀利,但也并非没有破绽。他瞬间就想出无数错漏,只等法家学者将此人逼至穷途末路再来显威。
关老爷子长舒口气,欣慰地拍了拍孙女手背。他只得了这么一个嫡亲孙女儿,从小便授之以君子之道,君子六艺也从未落下,满腹才学堪比当世鸿儒。只要她肯开口,应付这种场面自是绰绰有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