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人四十出头的模样,不苟言笑,裁剪得体的青莲色锦缎裙衬得身形笔直,步履沉稳,从门口到内室,身姿神色,始终如一,脸上没有多余的情绪,稳如泰山,这种人,一看就是府里请的教养夫子,没想到宁国忠如此重视,特意请夫子过来为她梳妆。
老侯爷位高权重,宁樱信任妇人的眼光,便由着她的意思穿了件暗紫色的交领襦裙,颜色沉重不是宁樱喜欢的,不过看起来端庄大气,配着脸上的浓妆,沉稳得无可挑剔,望着镜子里略有些陌生的容颜,她怔了怔神,闻妈妈小心翼翼的拿出之前薛墨赠的玉佩替宁樱别在腰间,顺着铜镜看去,一时怔住了,倒不是宁樱的妆容不好,而是得体过头了,贤淑端庄得不像少女该有的样子,反而像成亲后的妇人,她转过头,朝为宁樱盘发的妇人道,“小姐的妆容会不会太浓了?”
“侯府不比宁府,更注重规矩品行修养,若穿得俏皮动人反而叫老侯爷以为咱宁府修养不好呢。”妇人说完话,手里的玉簪插入发髻,她对着铜镜理了理宁樱的鬓角,朝闻妈妈伸手。
闻妈妈会意,立即将手里的玉簪递了过去,低下头,不再与妇人争执,妇人是宁国忠请来的人,她哪敢得罪,低下头,转而为宁樱拿披风,却听镜前的宁樱附和她道,“奶娘说得对,妆容太浓了,这身衣衫也不好,换了吧。”
话完,伸手自己解衣衫的纽扣,妇人脸色微变,语气低了几分,带着些许逼迫,“小姐莫使性子,老侯爷什么人没见过?莫要在老侯爷跟前闹笑话丢了宁府的脸面。”
宁樱心下不快,她见过自己文雅富贵,仪态万方的模样,上辈子,为了迎合京中的妇人,她不就是这副样子吗?整日往脸上涂了一层又一层,举手投足都学着那些妇人来,久而久之,她都忘记最初长什么样子了。
她自制力不好,在别人的目光越走越远,蓦然回首时,已经没有给她找回初心的机会了,再次见着这副姿容,如何不叫她讨厌?
妇人脸色不太好看,语气有些重,“老侯爷军功显赫,受人敬重,小姐不该恣意贸然失了礼仪,叫人贻笑大方,老爷还在垂花厅等着小姐呢。”
言下之意是妆容不得体是对老侯爷的不敬重,让宁国忠久等是宁樱的不孝顺,话说得委婉,言语间的指责宁樱还是听得出来,宁樱眼神一凛,沉着脸,有些怒了,烦躁的瞪了妇人一眼,继续解手里的纽扣,吩咐闻妈妈道,“奶娘帮我。”
闻妈妈踟蹰不前,这会儿时辰不早了,若再换身衣衫,重新梳妆又得用上许多时辰,让侯府的人久等不好,但看这会宁樱脸色不对,心下犹豫着该不该帮忙。
“六小姐。”妇人脸色阴沉,低声呵斥道,“侯府的马车还在外边候着,真要叫人看笑话你才乐意?”
宁静芸和程云润的事情闹得满城皆知,风声鹤唳,宁静芸被人千夫所指也不为过,宁樱如果不懂收敛,传出去,宁府所有小姐的名声就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