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起色就好。你们都给我多对家里的孩子上心一些!”展老爷子正色喝道,“不要一天到晚只顾着瞎操些歪心,到处钻营玩乐,忽略了照管子女,”他格外着重的扫了一眼展昀和展旭,“我还没老糊涂呢!”
过问过小曾孙,敲打过儿子们,老爷子宣布开饭。
一大家子围着长桌子吃饭,秉承“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只闻餐具偶尔碰撞的声响。
一顿饭吃的索然无味。饭毕,老爷子照例要一个人去散步,临出门前又破例召了展屿去陪他。
展屿顶着一众各怀心思的眼光起身,托辞自己要先去趟洗手间。这下那些眼光更加炙热了——居然敢让老爷子等他,全家也就只有他有这个胆子了吧?
他在洗手间偷空给乔心打了个电话,她却没有接,之前的短信也一直没回。
他发现自己很不喜欢这种被空悬着的感觉。
这么晚了她难道还在做手术吗?也不知道吃饭了没有?外科医生可真是辛苦,她一个柔弱的小姑娘,怎么偏偏就选了这么个职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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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心晚上按惯例在跟叙利亚的医生们进行视频会诊。手机响起时,她犹豫了一下,按了静音键,还是决定先不接了。
她还没想好要怎么处理展屿。
第 1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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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禾山庄依山而建,山间有泉,山脚下是一片稻田。时值秋天,稻田一片金黄,像铺了一地的金子。时而有风吹过,带着秋风的凉意,在山林间、田野里翻起层层波浪。
展老爷子背着手拎着根龙头拐杖,却并不拄着——说起来展屿还没见过爷爷拄拐呢,他甚至都想象不出素来身体硬朗,骂起人来气都不用换的爷爷拄起拐来会是什么样。
“我让你找的人,有进展了吗?”
展屿以为爷爷叫他出来是想过问欧洲的那笔生意,但没想到他开口的问题却是这个。他想了想,照实答道,“有了一些线索,但是还不能完全确定。”
展老爷子猛地转过头,一双精利的眼睛紧紧的盯住他,向来镇定严肃的脸上难得带上了一丝激动的神情,“真的?”
展屿点了点头,保证道,“我会尽快确认的。”
“二十五年了啊……”展老爷子仰头望着远处的山峦,语气唏嘘的感慨,“这么快就二十五年了,眼看着我也是黄土埋到脖子的人了,找到了人,我到了下面也能有个交代了……”
展屿默默的陪爷爷站着,并不出声打断他的回忆。
☆☆☆
周日一早,乔心带着鲜花和酒去了郊外的公墓。
她以为自己已经够早的了,却没想到还有人比她更早。
何教授的墓碑上,两鬓花白的男人慈祥的笑着,眼神谦和而又睿智。他的墓已经被打扫过了,前面摆放着一捧鲜花。
蹲在墓前的顾逸清抬头看向她,跟她打招呼,“早。”
乔心冲他点了点头,这里沉眠着何教授,她不希望他看到他们师兄妹反目。接着她也把鲜花小心的放在墓前,又照例给他泼洒了一小杯酒。
她还记得,何教授其实很喜欢酒,但每次都克制的只喝一小杯。他总是叮嘱她,人要能抵挡得住诱惑,不论是外界的,还是自身的。
这么久以来头一次见乔心态度软化,顾逸清眼睛一亮。他再次尝试着开口,“以前的事情,我还没有机会正式对你道过歉。对不起……”
“你不光对不起我!”乔心猛然转头,泛着泪光的眼眸死死的盯住他,“你摸着自己的良心说话,你对得起何教授吗?你还记得他教导过我们,‘做学术做人都要无愧于心’吗?你又做到了吗?!”
顾逸清张了张嘴,又闭上了。半晌,他再次低低的开口了。
“我的确有愧于心——有愧于自己的心,也有愧于你。可我发誓,我真的是为了你好——至少我当时是那么认为的。”
“那时候何曼竹来找我,你……平时不太跟别的同学打交道,对你的课题有了解的只有何教授和我。她事情已经做下了,论文也已经刊登了,这时候再闹出剽窃丑闻,她就全毁了。她恳求我,为她作证论文是她的。”
对上乔心鄙夷的眼神,顾逸清赶紧摆手撇清,“我没有答应她!我当然不可能答应!”
他深吸了一口气,继续道,“可是后来她以死相逼——她说她遗书都写好了,关于你如何把她父亲鞠躬尽瘁熬到油尽灯枯协助她做出的研究成果据为己有,甚至连第二作者都不打算给何教授署;被她识破抢先发表后又是如何污蔑她,企图让她一辈子都背上剽窃的恶名。她问我,人们是会相信一个虚无缥缈的‘天才’,还是会相信一个教授父亲刚过世、自己又宁愿以死明志的可怜师姐?”
“与其让你背负同门相残的名声,断了在医学界的前途……我最终还是为她做了证,让急于保护你、保护声誉的学校把事情压了下去。”
乔心膛口结舌,何曼竹的精神状态没问题吗?以死明志?就为了一篇论文?
“我知道我那时候的想法很愚蠢,我也为自己的愚蠢付出了代价。我不奢求你的原谅……我只想跟你说,我很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