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权力越大,逢迎和巴结之人也就越多,很容易形成结党之势,这势必对皇帝造成巨大的威胁。
没有哪个帝王希望看到自己到了而立之年还被几个权臣、几个世家架空,让天下人只知某某而不知帝王,所以这些顾命大臣自然也就成了新帝的眼中钉、r_ou_中刺。
说到底,顾命大臣与幼帝的关系,也是一种利益关系——前者辅佐后者实现自己的政治抱负,后者则依靠前者处理政务,直到帝王能够亲政。
所谓以利交者,不要说利尽而交绝,就是利稍衰,都可能交绝生怨,是以君臣之间,极其容易产生嫌隙、猜忌,祸根由此而生。
甚至有些祸根,根本在先帝托孤的时候,就已经埋下了种子。
常有先帝明面上颁诏任命重臣辅佐新君,背后却让幼子时刻戒备,警惕这些权臣的动向。
一旦先帝不放心,继位者就会心有余地,以后但凡这些重臣往不好的方向稍微偏差,新帝就会以“此厮果然如此、父皇诚不欺我”的眼光看他们,越看就越不喜欢。
当然,有时候还有一个荒谬的可能,导致顾命大臣难得善终……那就是新帝自卑。
即便真实情况就是由顾命大臣扶保其上位的,新帝也不愿意担上让人扶保的懦弱名声,于是总想找机会用自己的方式向天下表明自己有治国之才,并不需要他人辅佐。
所以,顾命大臣就成了皇帝试刀祭旗的牺牲品,成全帝王去证明自己年纪轻轻就已经有做旷古大帝的潜质。
无论蔡鹏、丁灏等人未来命运如何,此时此刻的他们,都在为自己的伯乐、明主即将逝去而感到悲痛欲绝。
丁大人比蔡大人还要年长,此刻已有些站立不稳,内官周旗忙让宫侍上前搀扶这位光禄大夫。
这时候,宫人在帝王的榻边立一案几,尚书令蔡鹏则跪于案前,仔细分辨陛下声音,听他慢慢念出遗诏,再以口复述、执笔记录。
“吉兴十二年六月初四,奉朕旨意,煜亲王刘煜,乃敬皇之子,与朕同胞,器量纯全,帅冀州神勇之师,匡扶社稷,其功甚巨。蔡鹏志秉忠贞,才优经济,安民察吏,训示臣民,遵旨缮写上谕,悉能详达朕意,为不世出之名臣。此二人者,朕可保其始终不渝,朕万年之后,令其顾命辅佐新帝。另有丁灏,元开,乔成等人,皆为朕之肱骨,同领命。”
“皇长子刘荃,秉性仁慈,居心孝友,吉兴十二年,朕于太极殿召见诸王大臣,面谕以建储一事,亲书谕旨,立刘荃为皇太子之旨也。其后当谙习政事,以增广识见。今即遭大事,着继朕登基,即皇帝位……”
众人听蔡大人一边奋笔疾书,一边念出遗诏,当听到陛下令皇太子刘荃继承皇位之时,有人不自觉地看向煜亲王。
——煜亲王果然得继续当这个摄政王,只是他自己,愿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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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的遗旨,当然不是现在即刻就能想出来的,深知自己情况的刘炘恐怕早就打好腹稿、铭记于心中,等待将它公之于众的时候。
只是难为了蔡大人,以高龄之姿跪坐于案前,还要一字不差地在黄绢上写下陛下这最后一道诏令。
在众人猜疑的目光中,刘煜听着冀州皇帝的遗旨,心中想的却不是自己要不要做这摄政王的事情。
煜亲王只听到刘煜提到了自己这个并不和睦的弟弟,提到了一些臣子,提到了太子刘荃……
但他始终没有提到刘淼和刘焱——他那可怜的二皇子,还有三皇子。
虽然知道刘炘不可能在这种场合提及荣年和慕年,但刘煜终究是护短的,所以心中满是不快。
晓年把小虎崽看作宝贝,无论做什么都要考虑它们一二,常常忽略自己,让它们优先,更勿论得了什么好东西,绝对不会忘记荣年和慕年。
相比之下,荣年和慕年的亲生父亲,却在弥留之际把所有的关爱都给了太子。
不仅为太子考量周全,为他选择忠诚有才的顾命大臣,甚至早早就想办法为刘荃的继位之路扫平障碍……除了确实扫不开的煜亲王,刘炘几乎为太子创造了一个完美的开局。
可他的遗诏中,荣年和慕年曾经的名字,都没有出现一下——这对他们来说,何其不公!
冀州皇帝留给世人的话,清清楚楚地表达了他对长子刘荃的爱,也在天下人不知道的地方,抹杀了他与荣年、慕年的父子情谊。
想到这里,刘煜心中生出几分怒意,毕竟刘炘已经不可能再拟一道旨意,这就是结局。
他严肃冷峻的表情,在众人眼里,显然变成了另外一个意思。
也不知道在场有多少人心都悬了起来,生怕煜亲王一个不高兴,就要做出弑君谋反、血洗太极殿的事情来。
内官周旗原本想用眼神示意一个宫人离了殿去,但在这可怕的氛围下,根本无人赶动。
一时之间,皇帝的寝宫中安静得让人有种要窒息的感觉。
刘炘躺在床上,眼前已经有些浑浊,但还是准确地找到煜亲王站立的地方,似乎能够从时而清楚、时而模糊的视线里看出刘煜的表情。
和所有人一样,刘炘猜不到煜亲王心中真正的想法。
他恐怕无论如何也料想不到,在这样一个关键的时刻,刘煜考虑的不是自己,而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