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当日夜里,季海棠再不敢大意,命人将绣品装好,上了个锁儿抬回捧月院放着,因着白日里经历太多便困乏得趴在榻上睡着了。
谢靖回来得稍晚,但见季海棠趴在榻上晾着手睡着,伸手捏着她的手腕子细细看着她的伤。
季海棠被他一碰就醒了过来,要抽手揉眼睛,却不想碰疼了,轻轻嘶了一声。
谢靖捧了她的手细细看着,面上有些心疼:“怎么弄成这样?”
“怪我太大意了,把绣品放在那绣房里就被老鼠咬坏了。”季海棠并不向他述说自己猜测沈氏加害她的事儿。
谢靖伸手将季海棠搂紧怀里,细细抚摸着她的额角,细细亲吻着:“别怕,海棠,不疼了,不疼了。”
他这时候倒像是哄小孩纸,季海棠这才敢露出有些委屈,抱着他带着哭腔:“疼的嘛,挨打了怎么会不疼。”
谢靖抬手将她抱进内间,让人端了水进来,拿帕子替她擦了上面的药,又转身去取了些瓶瓶罐罐替她重新敷药。
“我以前去战场上总爱受些皮肉伤,敷了这些药会好得快些。”
他很温和,高高的发髻对着她的脖子,像一只舔舐孩子的灰狼,季海棠心中安慰,伸手去摸他的发丝。
谢靖忽然说:“海棠,有些事,我不能明面上来,你要护好你自己,若是有事儿出来我能担着的。”
他不过是告诉她,他是最好不插手内宅事务的,季海棠也不想跟他计较这个,毕竟这些男人不跟内宅搅合是规矩,他能说他担着,她便已经很高兴了。
季海棠低声“嗯”了一声,谢靖又将她搂在怀里,密密麻麻的气息落在她的发丝上:“海棠,不仅是这些,还有很多,很多难堪的事,别怕,别做一个软弱的人,谢靖的女人不能软弱。”
季海棠又低低地“嗯”了一声,头倚在他的肩上不再说话。
沈氏那头听了季海棠这边儿将事情弥补了起来,窝在榻上冷冰冰道:“这是她的本事,也就这么一次让她跑掉了,她嫁到这儿来,少不得在这儿受打压,当年迎娘是怎么没了的?她就算性子要强,也不过十六七岁,真能厉害到哪里去?比迎娘也比不到哪里去!”
莲儿只是低低一笑,继续给沈氏揉着腿儿。
又过了些时日,绣品进展越发快速,眼看大功告成,季海棠每日里都在绣房里守着,几乎是寸步不离,生怕是在这最后关头出什么意外。
这日里,她正在说那只蝉需要她来绣,巧燕就进门,引了她到院子里去说话。
二人在墙下站定,巧燕才说:“是二少夫人,找了个仆人抓了几只老鼠放进箱子里的,只是咱们无凭无据,怕她不认这个事儿。”
季海棠一摆手道:“不必和她计较这个事儿,让她得意几日,等我这头忙完了再说,她管着这么大个家怎么会没有纰漏,随意抓两条也够她受的!”
巧燕听罢点了点头,又跟着她进绣房去看刺绣。
却说冬日大雪绵绵,谢锦慧的病情加重,躺在床上再也起不来,季海棠早早起了,披了斗篷,摘了梅花,领了谢芸娘去看她。
到了翠林轩,听见屋中有些咳嗽声,进了屋子倒见窗户看着,即便屋子中间放着炭火也不能暖人,而谢锦慧躺在床上,正眼巴巴地望着窗外。
季海棠上前就数落那个婢女:“这样开着窗,是要冻死八娘子了!”
谢沁芳拉了拉季海棠,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再多说。
谢锦慧神思归位,望着季海棠,苍白的唇颤了颤,苦笑道:“你不必骂她,我只是想多看看这些景致,我的日子不长了,不长了,你让我如愿吧。”
她说起来似乎是在恳求,谢芸娘倒是听出她的辛酸来,就上前去张开双手抱谢锦慧,奶声奶气说:“八姑姑,你怎么不高兴了?我等你好了给你堆雪人好不好?”
谢锦慧垂头看着小丫头,伸手摸了摸谢芸娘的脑袋:“八姑姑等着和你堆雪人儿啊,等着呢。”
这番说,一旁的人都哭了起来,季海棠也有些看不下去,暗自擦着眼泪。
那日季海棠在这头吃了饭才去绣房里看绣品,事情尚未办妥,她去找隔壁的谢靖,绕过了一丛林子,听见些声儿,像是谢沁芳与另外一个男人。
“她不行了,你写封信给她吧,让她安心些。”谢沁芳说。
“七娘子…我…你或许误解我了,或许一直误解我。”男人的声音很清朗。
“我误解你什么?”
“你误解我与她传书是思念她。”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不是么?我只找了你一次,你便夸她的字儿好,愿意与她传书信!”谢沁芳有些激动,几乎是低叫出声的。
“…我喜欢她的字是事实,可我也喜欢王羲之的字儿,我应下这事儿…您便不能察觉我的其它意图么?”
“你到底要说什么?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意思,你别说这些!”谢沁芳急匆匆说了一大串,出现了一点儿脚步声。
“你放开我,你快些放开我!”谢沁芳低骂道。
“嘘,如果您不能明白我的心意,那您现在该明白了,如果您还不能明白,那您马上就能明白。”
似乎有些挣扎呜呜声,季海棠伸了伸脖子,只看见两个人抱在一起,哎呀,好像…嗯真是个孟浪的少年!
她还想看清楚些,身后漫来一只手,将她捂着嘴朝角落里面一拖。
“别闹!”
季海棠本来被吓得心肝胆儿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