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你们以为对面住着的是什么了不起的玩意?不过是一堆野种,都是野种……总有一天老子要扒了他们的皮……”他越来越不堪入耳的叫骂声渐渐地远了,方灯再了解自己的父亲不过,他嘴上叫嚣得再厉害,通常也不敢冲上来拿她怎么样。她只是不明白为什么他对傅家的厌恶是那么根深蒂固,难道是因为朱颜姑姑的缘故?到了楼下,方灯甩了甩头,远远地朝摆放着美人蕉的那扇窗看了一眼,想借此驱散从父亲那惹来的不快。老杜今天开门还真早,几个附近住的学生一边啃着刚买的面包一边从店里走了出来。“哟,今天那么早。吃过了吗?今早刚送来的面包,新鲜得很。”老杜殷勤地朝方灯打招呼。家里的凶婆娘不在,所以他显得胆子格外的地大,“你过来尝尝嘛,怕什么,我又没说要你的钱!”方灯冷笑,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老色鬼还真以为能凭小恩小惠占到便宜。“真的不要钱?我能尝尝吗?”一个怯生生的声音传来。方灯这才注意到店门口还站着个小不点。那是个瘦小的男孩,身上穿着和她一样的校服,但年龄看上去要比她小好几岁,脸黑糊糊的,鼻孔下挂着的两串鼻涕,随着他时不时的吸鼻忽长忽短。“你倒想得美,小兔崽子。”老杜不耐烦地驱赶着男孩,男孩的眼睛却仿佛死死地被黏在了柜台里的面包上——早上刚出炉的面包,透明的塑料纸包裹下是烤得焦黄酥香的外皮,那对于渴望它的人来说就是无上的诱惑。老杜从方灯那受了冷遇,见男孩纹丝不动,心中冒火,想把他推远点,可他身上邋遢,又恐脏了手,便骂道:“馋死你!想吃?找你的上帝要钱去。”听老杜这么一说,方灯也有些知道这男孩打哪儿冒出来的了。果然,他身上斜背着一个褪色的,那是一旁圣恩孤儿院的孩子特有的标志。孤儿院虽有政府和部分民间善款支持,但毕竟收入有限,开支又庞大,里面的孤儿们日子过得清苦,这是大家都知道的,可大多数孩子维持温饱没有问题,在嬷嬷们的打理下衣服破旧好歹还算整洁,像眼前这男孩一般邋遢落魄的并不多。不过仔细想想也没什么好奇怪的,方灯暗忖,哪里不是弱肉强食?孤儿院也不例外。以这男孩的窝囊瘦弱,不被人欺负嫌弃才是怪事,恐怕平日里嬷嬷们也不待见他,才任他像个小乞丐似的。方灯自顾尚且不暇,更没多余的同情心分给这种没用的小鬼。离开之前,她听见那男孩瓮声问老杜:“我能不能拿这个和你换?”“换个屁!滚远点!别挡了老子做生意。”一个草编的小玩意儿被扔到了方灯身旁,看上去像是只蜻蜓,倒还像模像样,挺精致的,只是不知道他哪来的异想天开,竟以为这玩意儿能从老杜那里换来吃的。男孩呜咽着去捡他的草蜻蜓,一脸委屈,可是连哭声都压抑着不敢放肆,两条鼻涕在他弯腰时滴落在马路上。方灯摇头走远。上课时,方灯托腮看着黑板,脑子里却只有那盆美人蕉。美好的一天过得很快,放学做值日她也是哼着歌完成的。回家的路上天色已经略微暗了下来,方灯绕进她住处所在的小巷,忽然远远地看见傅至时朝她迎面走来。傅至时的家在小岛的另一面,通常他出现在这一带是为了到老杜的店里买零食。方灯感到一阵厌恶,趁他没注意到自己,赶紧退回和他回家的路相悖的一条小径。她并不是怕那小王八蛋,不愿与他打照面只是不希望自己在他口出恶言的时候按捺不住又起了冲突,到头来反倒给傅镜殊惹麻烦。岛上曲曲折折的羊肠小径和高高低低的围墙很好地掩饰住了方灯的身形,傅至时如她所料地折向了另一条小路。他并没有留意到十步开外一大丛三角梅后面的方灯,方灯却把他一脸的得瑟和手里把玩的东西看在眼里。傅至时手里的东西方灯很是眼熟——一只草编的蜻蜓。待到傅至时走远,方灯才继续朝回家的方向走去,经过圣恩孤儿院和杂货店相接处的花圃时,她毫不惊讶于那里多了个瑟缩着为失去爱物而抽泣的小可怜虫。也许是感知到方灯短暂的驻足观望,小可怜虫哭得愈发伤心,可他再悲痛,那哭声也不过是闷在胸膛和鼻腔里的呜咽。受惯了欺负的人,连痛哭都不敢放肆。纵使他低着头,方灯也可以想象那两条仿佛永远擦不干净的鼻涕在可怜巴巴又卑微地伸缩着。她心里涌起一股夹杂了厌恶和不适的烦躁感。很久很久以前,有个烂酒鬼的女儿也曾经因为邻家孩子的戏弄嘲笑躲在墙角偷偷地哭,但她很快就学会收起无用的眼泪,悲伤和愤怒应该是化作保护自己的利器,而不是缩在暗处折磨自己的借口。“他抢你东西你不会揍他吗?”方灯没好气地问。小可怜虫大概没料到她会和自己说话,抽泣声顿了顿,许久才颤声回道:“我怎么可能打得过他。”的确,傅至时比他高了不止两个头,别说打架了,恐怕对方只需恐吓一声,便能轻易将他手里的东西夺走。可方灯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她不耐烦地斥道:“就算你打不过他,他打你三拳,你还踢不了他一脚?我不相信他断了你一只手,你还敲不碎他一颗牙!”小可怜显然被方灯这番话吓到了,抬起头睁大眼睛看着她,连鼻涕都忘了吸,任它颤颤巍巍地挂在下巴上。“不敢是吧!就是因为你没用,别人才欺负你!”方灯鄙夷地说。“他……”小可怜满脸是泪,下意识地缩往花圃更深处,“我不敢。”“哭死你活该!”方灯抛下他往前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