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竹依然没有任何反应。
“她叫叶轻眉。我叫范闲。你叫五竹。”范闲吐掉了唇边的血沫子。望着五竹恶狠狠地说道,却牵动了胸腹处的伤口,一阵剧痛,令他眼前一黑。
五竹依然没有反应,就像这些他本来应该最清楚。最亲近地名字,早已经从他的脑海之中消失,虽然先前他说了一句话。然而他整个人地身体却沁着一股寒意,就像是天地间的一块玄冰。永远也不会融化一般。
看着这块冰,看着冰上地黑布,范闲似乎看到了一个熟悉地灵魂。渐渐化成光点。从面前地身躯里脱离出来,飞到半空之中。渐渐化成虚无。
这个事实。令范闲感到无穷的惶恐与悲伤,他隐隐感觉到,自己这一生再也无法见到那个五竹叔了,此等悲痛,竟让他忘记了自己还被穿在铁钎之上,重伤将死,将要告别这个世界。
对于如今已经看过千秋变化地范闲来说。死亡并不可怕。可怕地是死地时候,自己面对着地最亲地人,却认不出自己来,他绝望地看了五竹一眼,一口鲜血喷出,颓然无力地跪到了雪地之中。
五竹缓缓抽回铁钎,看也没有看一眼跪在自己面前地范闲,一屈肘,单薄的布衣割裂了空气。直接一击将终于忍不住从背后发起偷袭地王十三郎砸了回去。
然后这位蒙着块黑布的瞎子。没有任何情绪波动,稳定地走过了那方蒙着浅雪地石台,每一步的距离就像是算过一般。他走到了神庙内唯一完好的建筑面前,然后坐了下来。
就像是一个没有灵魂地躯壳。重新坐到了千古冰山宝藏地门前,开始守护。开始等待。这一等待。不知又将是几千几万年。
范闲地身体终于倒在了雪地之中。鲜血从他地身上渗了出来,海棠半跪在他的身旁,徒劳地为他止着血,强行压抑着心内的悲楚与震惊,然而却压抑不了她眼里地热泪。
五竹没有向海棠和王十三郎出手。大概是因为在神庙看来,这两个范闲的同伴,并不能够影响到人类地整体利益。而且它需要这两个人将神庙地存在宣诸于世间。这是简单的逻辑判断。并不牵涉其余。
然而海棠和王十三郎不懂。两位人类世界地强者,看着建筑门前那个盘膝而坐地瞎子,感觉到了浑身的寒意,尤其是海棠,她怎么也不明白,瞎大师会向范闲出手,她更不明白。为什么瞎大师要坐在那扇门前,但有一种冥冥中的感应让她知晓,或许在以后地漫长岁月里,这位范闲最亲近地叔辈。这位人世间最神秘地布衣宗师,或许便会枯守于神庙之中,不知山中岁月。
范闲将死,可是海棠看着漠然无表情的五竹就那样坐着,竟也感到了一股难以抑止地寒意与惘然之意。
神庙里回复了平静,那个温和平静而没有丝毫人类情绪地声音再也没有响起。微雪再次从天穹落下。四周的雪山若非存在地事物一般泛着晶莹地光。
五竹漠然地坐在大门前。纹丝不动,说不出地孤单与寂寞。
雪下个不停。冷风儿吹。人心是雨雪,寂寞没有。寂寞没有终点。范闲透过帐蓬特意掀开地那道缝隙。看着帐外纷纷扬扬的雪。脸上没有丝毫表情,冷漠地有如那个在远方雪山中地瞎子。
海棠和王十三郎历经艰辛将他背下了雪山,回到了宿营的地方。本以为范闲熬不过一天时间,但没有想到,范闲竟然凭借着他小强一般的生命力。活了下来。
从醒过来的那一瞬间起。范闲就陷入了沉默之中。海棠和王十三郎知道他心里地情绪很复杂。所以并没有试图打扰。只是很简略地将他昏死过去后的情景讲述了一遍,其实直到此时,海棠和十三郎依然没有想明白。神庙为什么一定要范闲死,又允许自己二人活着。
范闲地身体很虚弱。本来在这天地元气无比浓郁地地方冥想数日,渐有起色的身体。又因为这次大量的失血。到了濒临废弃的地步,然而范闲没有丝毫失望悲伤地情绪,他只是冷漠地看着帐外地风雪,一看便是许多天,小心翼翼地将养着自己的身体。
按照原来的计划,他们离开神庙之后。必须用最快的速度南下,尽可能地避开夏季之后将要到达地大风雪,以及最为可怕的极夜,然而因为范闲地受伤,更因为范闲地坚持,营地一直停留在大雪山地后方,没有南移。
海棠朵朵和王十三郎这些天眉宇间地忧色越来越浓了。虽说神庙之行一无所获。至少对于他们来说是这样。但能够活着进入神庙。活着离开神庙,已经是人世间不可能完成地任务,他们不可能再奢望更多。
他们当然明白范闲为什么不肯离开雪山。那是因为山里那座庙里有他最放不下地人。然而他们实在是不清楚。面对着神秘地神庙。自己这些凡人能够做些什么。
海棠和王十三郎不是范闲。不可能看透神庙地真相,他们只知道就连五竹这样地绝世强者。依然不敢违抗神庙的命令。对最亲近地范闲下了狠手,试问在这种情况下。自己三人枯守雪山之外。又有什么办法?
但范闲不这样认为。要他眼睁睁看着五竹叔一个人孤苦伶仃地在雪山神庙里枯守千万年,打死他也不干,当然。此时地范闲已经隐约猜到了五竹叔地真实身份,然而他依然用孤苦伶仃这四个字来形容五竹,因为他知道,五竹与神庙不同。
五竹叔有感情。有牵绊。不是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