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偷袭魏营。”
若是吴忠,肯定会劝她三思而行,但龙亭和荀绍一样年轻,正是热血气盛的时候,又不甘心荀鸣受辱,当即转头去办,还算上了自己。
是夜无风,一天星斗,整个城中百姓都像是凭空消失了,寂静的可怕。
两千死士轻骑从南城门绕道而行,由荀绍带路,足足两个时辰的路线,再从两座山中间穿过去,魏营已肉眼可见。
所有人静静立在山谷中,只偶尔传出马轻嘶的一两声。
荀绍早已打探清楚,每夜到此时魏营换岗,守备就会松懈。她将两千人分成五队,前四队每队两百人,分四个方向吸引敌军注意,将他们引出大帐,剩余一千二百人随她杀入营地,直取中军大帐。
到后半夜,月入层云,四下晦暗,荀绍吩咐一声,四队人马冲了出去,果然惹来注意,魏营中马蹄阵阵,大约是派遣骑兵出来追赶了。
荀绍低喝一声:“走!”
身后黑影幢幢,直扑魏营。
魏营士兵见到敌军来犯,自然最先保护主帅,纷纷涌向大帐,龙亭带着人与他们周旋,荀绍趁机率领百骑绕开大帐朝营地后方奔去。
后方空旷,燃着熊熊柴火,旁边竖着支架,上面吊着荀鸣的尸首。
荀绍一枪挑开冲过来的魏兵,翻身下马,直杀过去,忽有人加入战局,一刀劈了背后的魏兵,转头一看,是竹秀。
“谁让你来的?”
“别的事可以不来,杀魏狗怎能少了我!”竹秀双刃一挥,护在她背后:“快点!”
荀绍冲去木架下,跪下磕了个头:“将军,末将来接您回去。”说完起身斩断了绳索。
荀鸣的尸首还算完好,脸却已被划破,惨不忍睹。
他生的细皮嫩肉,白面红唇,以前荀绍常嘲笑他,但从没想过有朝一日他死后会受到这般羞辱。
荀绍心中愤恨骤起,扯下披风盖在他脸上,负上马背,翻身上马,直冲大帐。
竹秀在背后急地大叫:“你走错方向了!出营啊!”
荀绍充耳不闻,眼见龙亭已引出那主帅,手中长枪横握,一夹马腹,闪电般冲了过去,到了跟前,忽然俯身滑下,一枪刺穿了马腿。
主帅翻倒在地,眼睛只看到头顶马蹄越过,马背上还负着荀鸣尸体,不禁惊出一身冷汗,未及回神,马上人影已经跃下。
周围魏兵赶来扑救已来不及,比人先到的是枪,狠狠贯穿了他的喉咙,他连呜咽都来不及发出一声便断了气。
荀绍顺势划下他头颅,一把提起又翻身上马,喊了声“撤”,人已朝外冲去。
龙亭和竹秀率残部殿后,一路杀出重围,后方追兵不止,快入山谷时,月光透亮,一阵乱箭射来,不少士兵中招,速度慢了许多,但终究是赶在被追上前逃入了谷中。
敌军一个副将追上山头,用汉话大声叫骂:“何方宵小,报上名讳!”
荀绍勒马转头,笑声震彻山谷:“荀氏荀绍!”
她策马跃上另一边山头,手中长枪刺着那颗人头高高举起,“魏狗听着!敢辱我荀氏者,犹如此人!敢乱我军威者,犹如此人!敢犯我河山者,犹如此人!!!”
夜风呜咽,她的声音在山谷间回荡,月色下举枪挑着人头,犹如修罗,魏军心神巨震,顷刻间她已跃下山去,消失不见。
将军府灵堂里两座牌位,只有一只棺椁。
天刚破晓,荀绍背着荀鸣进了灵堂,鬓发凌乱,脸上血迹未干,手臂上的伤口淋漓了一路的鲜血。
西北当地荀氏族人披麻戴孝,正在哭灵,见状不禁目瞪口呆。还是年纪最长的叔祖父最先反应过来,招呼大家搭手帮忙。
荀鸣睡入棺椁后,荀绍净手洗脸,处理伤口,换上孝服,终于开始主持丧礼。
灵前还跪着荀鸣刚满六岁的儿子,荀绍拍拍他的头,挨着他跪下。
堂嫂连孩子也不顾便殉了情,显然当时是绝望到了极点。荀家的近亲已经都没了,以后她的亲人就只剩了这个孩子和竹秀。
霍江城于各城点齐兵马,匆匆赶回,路上便听到了风声——荀绍深夜偷袭敌营,夺回将军尸身,斩了敌将,大快人心。
各支军领兵副将闻言精神大振,纷纷赶去将军府外,求见荀绍。
荀绍一身素缟走出大门,便见眼前跪了一地的将领。
“请校尉主持大局,统率全军!”
荀绍沉默,许久才道:“我是女子。”
龙亭嚷道:“那又如何,大敌当前,谁能打胜仗就谁做将军,靠本事说话!”
“对!”其他副将纷纷附和。
“魏贼辱我军威,校尉身为荀家后人,岂能坐视不理!”
“难道要眼睁睁看着魏狗杀入我大晋腹地吗?”
荀绍的手紧紧撰起。
霍江城走到她身边,叹息道:“将军其实并不像表面那般对少主绝情,当初他会出面做将军,也有其他原因在,如今少主若真能回来主持大局,想必他在天之灵也会放心,毕竟荀家如今就只剩少主一人了。只是……不知洛阳会作何安排。”
荀绍松开手心,忽然道:“备马。”
霍江城忙问:“少主要去哪里?”
“回都。”
荀绍的名号以前就在晋国很响,但毕竟多年未涉足战场,若非后来和幼帝的婚约,早已叫人淡忘。如今却是一夜之间又传遍大江南北。
洛阳城中百姓交口称赞,提到荀绍再不会扯上幼帝,也不会想到大将军,字字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