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君忙道,少爷不知,小的幼时在北城讨过生活,说起来,还算半个北城人哩。
陈之敬慢慢直起身,顾君忙捡了几个破烂蒲团给他靠着,却见陈之敬破衣烂衫,满身泥土,再看那蒲团也是赃物不堪,枯草废枝,两厢并做一处,好似乞丐掉进秽物,看的顾君心中好似乱麻,只觉自己没有照顾好这二少爷。
就听陈之敬缓缓叹道,你可知北城宁家?
顾君答,却是自小就知道,大半个北城可都是宁家的呢。
却见陈之敬从颈上取下一块碧玉坠子,通体晶莹,雕的是如意寿桃蝙蝠的纹样,交与顾君,颤声说道,我如今是进不了城了,这东西你小心拿着,切勿被旁人看见,进城去找宁家大当家宁忠,他看了这东西,便会来救我。
顾君握着玉佩,只觉触手生温,他虽不懂,也明白这是上好的玉器,不解少爷为何如此信任宁忠,如今陈家落败,哪个敢于陈家沾染关系,那宁忠家大业大,不似他孤家一人,怎能像他一般与少爷共进退,更怕他绑了少爷,交与朝廷,领那纹银万两。
顾君略有迟疑,还是喃喃道,少爷,小的若是夜里还不回来,你便自己逃命去罢。
陈之敬摆摆手悠悠说道,你放心去罢,谁人害我,宁忠也决计不会。
说完已是烧的有些支撑不住,阖上双眼休息,不再言语。
顾君眼眶酸涩,一咬牙转身跑了去。
16.
顾君一走,陈之敬便昏睡起来,时而热时而冷。
梦中有祖母和弟弟的脸,又晃过父亲陈居仁,似乎是那明瓦高墙,几个丫鬟娉娉褭褭,明亮美好,继而都消失于黑暗中。
忽然自己立于无边河海之中,却似如履平地,周身清风徐来,举目四眺,碧空如洗,远处浪花阵阵。
觉得好奇,走了几步,水纹清漫,无边海面望不见尽头,才发现不知何处何地,那远处白色细细浪花涌来,越来越近,竟是一人之高,无声无息正靠近于他,之前却不曾发现。
陈之敬激出一身冷汗,忙不迭退了几步,仰面摔倒在水中,想爬也爬不起来,那巨浪越涌越高,挡了日头,眼看到了脚边,他这才看清,那水中似有人影踵踵,面孔也愈发清晰,随着那掀起的水面向他一同扑了来。
倏尔身后一只手伸来,将他拽住,陈之敬来不及回头,已是大叫一声,醒了过来,周身哪有什么河海巨`波,只有顾君抓着他的手臂,焦急地看着他,眼中已是噙满了泪水。
天都黑了,月光从屋顶破瓦间漏了进来,照在佛前。
陈之敬一身冷汗,背颈都浸透了,身子却好了些,不似先前虚软无力,打起j-i,ng神,抓着顾君问道,怎么就你一个人?
顾君见陈之敬无事,别过头去,抹了抹眼泪,哽咽着将那宁家的事情与陈之敬说了。
原来那宁家有个女儿曾嫁到京城陈家,后来陈家被安了谋逆的罪名,宁家怕被株连,一早就安排老小出了北城,向塞外苦寒之地逃命去了,只留下无数帐房掌柜,守着些带不走的产业,数代的基业,说扔就扔了,却是一点也不心疼。
陈之敬听了,目瞪口呆,半晌才苦笑道,真是干脆,真真是好手段。
一连又说了几个好字,便怔怔落下泪来。
顾君见他伤心,安慰道,少爷若要寻他,小的便去那宁府守着,他们留着这些个掌柜家业,必是算着有回来的时日。
陈之敬却不至于否,身子渐渐蜷成一团,再无声息。
却听头顶一声炸雷,紧接着,一场秋雨应声而落,这破庙虽有瓦遮顶,却淅淅沥沥不住地漏水。
雨水打在陈之敬脸上,陈之敬却丝毫不知道躲,只是躺在那里,一动不动。他本就作着病,烧了几日,顾君心中着急,抱起陈之敬便往那雨打不到的角落里去,小心放下之时,衣襟却被陈之敬死死拽住,低头一看,陈之敬双目紧闭,咬着牙关,正在小声啜泣。
顾君弯着腰不敢直起,任由陈之敬拉着,过了一会子,雨势渐大,庙中已是汇成几股子溪流,向外流去,冷风混着土腥气,被雨水打的直向上翻起。
顾君心道,这地上好生冰冷,少爷又会作下病来。
如此想着,右臂小心翼翼将陈之敬的头颈垫了,另一只手将人拢在怀里,至此,便将陈之敬环在怀中。
脑中自欺欺人,耳中轰隆作响,心如擂鼓。
忽觉胸前一热,陈之敬已将脸埋在他胸前,闷声大哭起来。
顾君脸上一红,心中默念道,少爷若是此时抬起头来,定以为我也害了病。
却觉怀中陈之敬骨骼纤长,腰臀分明,美玉一般的脸蛋紧紧贴在自己胸口,浑身便无端端热了起来,烧的面孔发燥。
一时间血脉喷张,头脑昏沉,环着陈之敬的左手颤抖着抚上陈之敬背脊,轻轻抚摸,口中喃喃着少爷,却似虔诚信徒。
陈之敬又病又虚,加之哭的气结,浑不觉顾君所做何事,忽然脸上抚上一只手掌,轻轻摩挲,方觉有异。
抬头看去,那顾君双唇颤抖,眼神如饥似渴,正痴迷地瞧着自己。
17.
陈之敬浑身哆嗦,手脚并用推开顾君,气的只想杀了眼前这人。
那顾君突然被推开,清醒了几分,知是心里那份龌龊念头作祟,耳中轰鸣,却见陈之敬一脸嫌恶,恶狠狠地盯着他,似看着什么粗鄙牲口,泥里蛆虫,心中一片冰凉,又羞又急,抓住陈之敬向外爬的身子,边哭边叫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