摧毁,她憧憬过,却被他亲手打碎,她饱受欺凌时,他袖手旁观,她走投无路时,他远在天涯。
她不够聪明,也不够勇敢,但岁月教给她的这件事,便是不再轻易相信任何一个男人。
原柏齐能拉一个人证入殿,她就能拉一百个,空口无凭,人也非她所伤,皇帝陛下毕竟还是中立的,不会偏帮谁,反而中书令大人在朝堂之上不依不饶,为他那个纨绔外甥求情,会惹来重臣嫌怨和非议。
谁不在暗中拍手叫好,叹那恶霸梁进总算是撞上了南墙?
“殿下。”
思绪被抓回,莫玉麒掀开浅绿的湘帘,身后一排珠串微晃,铮璁悦耳。
白慕熙举脚迈入雅间,昨日侍奉的店小二多年在天香楼招待客人,自有非比一般的眼力见儿,一瞧这位爷衣着华贵器宇不凡,便知这是位显贵,更有可能是那柳相公所说之人,眼珠一转,忙一路从大门跟到了雅间,谄媚微笑,“这位爷,敢问您要点什么菜?”
白慕熙的手里握着一只雕白鹤衔水的翠玉扳指,安静地看了眼窗外,莫玉麒上前,“我家主公不是来吃饭的,我方才问你时,你说你昨日曾目睹过这朱雀街上发生的事,那柳行素和昨日伤人的男人认识?”
“认、认识!”
白慕熙的眉心划过一道隐约的波浪。
即便这店小二亲眼目睹了,可柳行素怎么会留下这么大一个破绽?
莫玉麒抓住小儿的湖蓝色衣襟,“你再说一遍,柳大人和那个男人是什么关系?”
店小二没想到对方这么粗鲁,上来便威逼恐吓,吓得浑身发抖,“回、回爷的话,小的不知,小的不知怎么柳大人会与那人相识,但他们是一道来的,点了小店的拿手菜,还同席吃酒,自然、自然该是认识的……其余小的便不知道了……”
感觉到被揪着的衣襟又紧了紧,几乎勒住了脖颈,店小二又慌又怕,“小的,小的确实不知道了!”
莫玉麒松开他,回头看白慕熙,“主公。”
白慕熙淡然地捏着扳指站起来,“这件事,让他烂在肚子里。”
说罢,那道银紫的华贵清冷的身影便消失在了湘帘之后,珠串又是微微弹晃。
朱雀街一如既往地繁华,有卖糖人儿的,卖出笼的包子的,络绎不绝的人熙攘来去,春帷方揭,院墙里的几缕细柳蔓延过青墙,熟悉的吆喝声,熟悉的快板红牙唱声,熟悉的……
“殿下,殿下……”
那个声音又来了。
白慕熙摁着发胀的额角,走上了马车,许久之后莫玉麒跟来,“主公,事情已经办妥了。”
他淡淡地“嗯”了一声。
却没多说话。
按理说,柳行素不会如此粗心,留下这么大一个破绽,就这么轻而易举地卖给原柏齐,叫那甥舅俩钻了空子,依照柳行素的聪明不应如此。
难道她再一次料到,他堂堂太子,会为了区区一个四品尚书右丞奔波?
就连他自己都不明白,他为何会这么做的时候,柳行素是如何知道的?
亦或者她根本就没考虑。
那店小二摸着整兜的银子笑得合不拢嘴,昨日傍晚时,那姓柳的相公去而复返,塞给了他一锭金子,“小儿哥神通广大,在天香楼尤其吃得开,昨日我与那位侠士的事,我不想听到外界人谈起。”
有钱赚的事,他自然答应的。
柳行素笑着拍他的肩,“不过有人可以说。若是这两日有一个年轻貌美的贵人来问你,你就告诉他,自然有更多的银钱,那人是我的朋友,你只要答应了不对别人说出去,这些钱都是你的。”
还有这等好事,店小二揣着金元宝笑眯眯地保证,“郎君你且放心,小的记住了!小的在这一带的信誉郎君可以打听,一定守口如瓶。”
“小二哥的信誉在下当然是信得过的。”
那位姓柳的相公微微侧过半截身子,那俊秀的脸蛋隐在橙红夕阳里,若隐若现的一缕暗讽,看得他不禁发憷。
柳行素只是猜测,毕竟白慕熙网络人心的手段,她可是多有见识。不过,这么一来,也许她在那位太子爷的眼里,彻底便成了一个庸才,这样也好,她本来也不打算攀附他。
她要的,她自己拿。
柳行素整顿好行头,到工部任职。
文官出身,又是新科探花,虽暂摄右丞的职位,但兵部和刑部的事,皇帝并不能安心将任务托予,因而那两头都有了人手安排,柳行素暂且到了工部,没想到这一来,竟撞见一个老冤家。
卫峥是榜眼,殿试封官位阶在他之下,在卫峥看来,自己就是一个阿谀献媚之徒,朝堂上舌灿莲花凭借三寸不烂之舌哄得帝王开颜,于是这位子便结实地坐到了他上头。
卫峥冷冷一笑,“这不是右丞大人么?竟不在您的尚书省行宫,到我工部来作甚么?”
柳行素无奈,唯有将圣旨奉上。
堂上尚且有公文分批的人,都愣愣地走了过来,卫峥一肚子郁火,却只能随着众人跪下,柳行素宣旨。
这一道旨意下来,柳行素竟成了卫峥的顶头上司。
卫峥怔住了,不可置信地抬起头,望着那道明黄的,绣龙穿水云的绢帛,明知不可能有假,可是——
陛下怎么会偏心到这种地步!
柳行素宣读完圣旨,无可奈何地长叹一声:“卫大人,在下——”
“柳大人!”卫峥咬牙切齿,“日后,请柳大人多多赐教。”
“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