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向乡小学校长辞职了。闻山的房子委托给了装修公司,黑子哥时不时过去帮忙
看两眼。接下来,要采买一应的用品。姜尚尧说正在和省里的大公司商谈合作事
宜,给了她一张卡。庆娣体谅他辛苦,再兼自己本就是化繁为简的性格,大小事
又有大磊代劳,几日奔波倒不觉怎么疲累。只是,删掉与谭圆圆的所有短信,她
凝望窗外风景,有一丝寂寥悬在眼睫上。
“等一下,停车,大磊,停车。”庆娣直起身,视线向车后。
刘大磊一个急刹,顺着她目光望向冶南镇最大的马路的街角,瞬间白了脸。
第 61 章
灰砖铺就人行道被乱停放摩托车占去半,转角处种了棵歪脖子泡桐,枝桠上
扯了条铁丝,彩旗似晾晒着旁边店家衣裳,树下堆了几个快餐盒,汤水四溅在树
根周围泥土上。
庆娣注目那个人缓缓爬行到树下,手臂撑起半身,翻捡垃圾袋里食物,不知
发现什么,小心翼翼地用手托出来,置于边快餐盒里。
三月末天,春光柔软,连风也甜,可置身于嘈杂纷扰街头,那人那般专注地
捧起饭盒,用手挖了坨残羹喂进嘴里,脸上露出满足表情,看见这幕,庆娣竟觉
有些秋凉瑟缩,脚步也停了下来。
那人满脸灰垢,但眉眼和记忆中万分相似,庆娣再次确认后,心中激涌起股
拔脚回头狂奔冲动。
刚才发给谭圆圆信息里那句话浮起心头,七年前那只魇魔,究竟粉碎了多少
人青春与梦想,摧毁了多少人灵魂和信仰?
庆娣站在不远处强迫自己细细打量那乞丐,衣物污秽,裤腿上似是血液凝结
后紫黑色,他伏坐于地时,那裤腿仍像结壳般支棱起角,露出两只沾满黑泥光脚
。。
“嫂子,车不能停马路边上……”大磊小声提醒。
庆娣置若罔闻,步步走近前,在那人身边蹲下来。
乞丐吃得香甜,阴影笼罩半身也浑然不顾,直到将半盒残羹填进肚子里,打
了个嗝,才抬头。
“认识我吗?”庆娣轻声问。
他看两眼,不为所动地将豁裂饭盒底剩余点菜汁倒进嘴里,转身拾起身边只
破碗举到庆娣眼前。碗里有两张毛票和几个硬币,庆娣对上他那双呆滞眼睛,记
忆如潮起。
乞丐见没有动静,也不纠缠,手持碗手沿路爬行向前,时不时发出两声碗底
撞击地面闷声。
庆娣走上前两步,“那认识姚景程吗?”
听得这个名字,像听见极恐怖声音般,他身体僵直,随即半身瑟瑟作抖。他
望向庆娣,污浊脸上双眼瞪大,黑白分明。“不认识。”他语声干涩,极艰难般
说出这三个字,接着继续向前。然后他似看见更恐怖东西,双手大力在地上撑起
半身,连碗中硬币滚去远处也不顾,喉间荷荷,转了个方向竭尽所能地往前爬。
庆娣顺他之前目光看去,不远处大磊抱胸站在电线杆下,表情扭曲,说不出
是尴尬还是懊恼,抑或烦躁。
“小板。”庆娣回头喊那人。“我是景程同学。”确信无疑,他就是姜尚尧
那个案子同犯,曾经在法庭上有过面之缘,记得他当时对数罪供认不讳,初审被
判十年。
小板在听见自己名字时停了下来,抵着墙根蜷缩而坐,庆娣目光停伫在他连
皮带肉但明显不听使唤双脚上。。
“你们还想怎么样?”小板瞪视,手指撑地,指节发白。
他狰狞表情吓不到庆娣,反而是那色厉内荏让庆娣心中浮起种深沉哀痛。“
我只想问,为什么你要做伪证?你不是景程好朋友吗?为什么在法庭上不说实话
?”
“好朋友……”小板喃喃重复,脸孔现出极力捕捉久远记忆呆滞之色,然后
醒过神,扯起裤腿,副死猪不怕开水烫样子,“我那天说过一遍了,要怎么随便
你们。”
庆娣目光再次停伫于他双脚上,他把裤腿扯高,这回才发现小板双脚跟腱位
置各有条十多公分伤口,没有经过清洗,血痂上粘着砂石,中间渗出溃烂脓水。
庆娣隐隐感觉触碰到危险边缘,心神凛,不敢深想下去,只是脸色苍白,眼神疑
惑地望向小板。
小板装腔作势地哭嚎起来,“是我不对,我贪生怕死,我不够义气不够朋友
,我活该……”他不迭自悔,随着哭声放大,渐有几分真实惨厉与哀绝,他欠起
身子不停向庆娣磕头,“姐,是我不对,我做梦都后悔,我是胆小鬼,我不是男
人,我害了景程害了姜哥,姐,饶了我,我下辈子作牛作马服侍你们……”
围观人越来越多,庆娣脑中空惘,时不知自己置身哪里,是兵荒马乱十八岁
?还是即将花嫁现在?
“姐,饶了我,我求你了,只要能让我一路讨饭回去闻山,只要能让见到爸
妈,什么都愿意,保证什么都不说!姜哥说‘非法不说,非什么不行’我知道我
活该,是我应得报应,只要能让我讨饭回家,让我回家……”小板痛哭流涕。
“非法不言,非道不行。”庆娣喃喃自语,这句话曾给姜尚尧讲解过,不料
今日居然能听见另番释义。“你的脚怎么了?”
小板吸吸鼻子,想抚摸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