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男女之事本没太多羞耻心;可庄致致未必了。她九岁前是高塔上的圣女,九岁后是深宫里的公主,我该如何同她说呢?
庄致致咯咯一笑,道:“怕什么羞!”她用匕首在红盖头上挑出一根丝线来截断了,淡淡道:“周鸣鹤如想要,我给他便是了。贞节牌坊这种东西,于我无益。此举若能换来我哥哥的解药,我更是千情万愿。”
我轻声道:“可世子会多伤心啊。”
庄致致沉默半晌,勉强笑道:“为了救他性命,只能委屈他伤心了。伤心总比死掉好。”
我没接这话。庄致致被我那句话弄得有些恹恹,扯过红盖头重新覆了脸,躲在盖头底下说:“今晚委屈你在侍女房里歇着;等我同周鸣鹤交涉过了,我便把你安置到雪宫去。那是我九岁起饮食起居的住所。”
我默默陪她从黄昏坐到夜里,通臂盘龙的红烛架着红霞纱的罩子,照得一室生春。外头的喧哗声渐渐不可闻了,我正撑着下巴打瞌睡,庄致致忽把我晃了晃,再朗声道:“来人。”穿着喜庆红衣的侍女推门而入,问:“公主有何吩咐?”庄致致道:“你去安顿好本宫的贴身侍女。”话毕她推我一推,我懵懵懂懂地站起来,方意识到所谓“贴身侍女”正指的我,便大惊道:“你不要我在晚上侍候吗?”庄致致笑出声,道:“去吧。”
我稀里糊涂地被那侍女给领出了婚房,她恭敬地垂首,碎步带我在游廊上绕着走。我忽听有嬉闹声,下意识往声音处看,便见新郎倌周鸣鹤携着他那一群狐朋狗友从另一条廊上绕了过来。周鸣鹤正正撞上我的目光,笑吟吟的神情顿时敛起来;一个魁梧的胖子本在他身边哈巴狗似的说恭维话,见他脸色顿变,忙扭头看来。看到我,哈巴狗大怒道:“不长眼睛的东西,护国将军大驾至此,不会避让吗?”
我反唇相讥道:“我既然没长眼睛,如何能看到将军的大驾?”
哈巴狗的双眼凸出,脸色涨得紫红,正想抽刀,却摸了个空。愣愣地低头看腰间佩刀处,却见周鸣鹤将他本来系在腰间的刀递给他,笑眯眯道:“莫要胡来。”
后头有人劝那哈巴狗道:“将军的洞房花烛夜,你想闹事吗?”
周鸣鹤淡淡道:“稍加惩戒即可。”
哈巴狗大喜,撸起袖子朝我恶狠狠地笑;我一面懊悔于自己嘴上的冲动,一面暗地里捏起了法诀。周鸣鹤又道:“这小姑娘是我夫人的贴身侍女,若是伤了她,恐怕会伤了我们夫妻间的和气。你不如惩戒另外一个,杀鸡儆猴罢了。”
为我领路的侍女抖如筛糠,腿一软便跪下来,哭道:“将军饶命!”
那哈巴狗却已然一巴掌冲她扇过去,扇得她扑倒在地,嘴里还骂道:“贱人!叫你话多!”他犹不放过她,伸出粗壮的腿使劲踹她的腹部,侍女疼得蜷缩痉挛,泪流了一脸,只没有力气哭出声来。
我在一旁站着,几乎呆掉了。长安城里从没有这种事!我以为天底下不会有这种事!她不过是无辜地站在一旁,没有说一句话,连眼睛都不敢抬起来。惹事的明明是我,她无辜得像羔羊……
我厉声道:“够了!”
哈巴狗被我唬了一跳,斜起眼睛上下打量我,满脸的横肉笑得抖起来,道:“婆娘,你说什么?”
我努力镇定下来,其实指尖一直在颤抖。
周鸣鹤道:“够了。”
哈巴狗吃了一惊,向周鸣鹤看去,困惑道:“将军?”
周鸣鹤道:“要我重复吗?”
哈巴狗这才确信,只得不情不愿地冲我啐了一口,回到周鸣鹤身边,抬脚往前走了。
我雕像般站了一阵,仿佛从溺水中缓过气来一般,跪地扶起伤痕累累的侍女。她脸颊被打肿了,留下一个鲜红的掌印,泪水混杂着鲜血在脸上糊得乱七八糟。我手足无措地替她理了理鬓发,茫然问:“你哪里疼?”问完恨不能自抽耳光,我看她现在哪里都疼。
侍女却勉强露出一个笑容来,道:“你好勇敢。”
我明明是鲁莽。她说得真好听。
侍女扶着我的手臂摇摇晃晃地站起来,道:“来,我带你去你的房间。”我急得要哭了,只说:“你哪里痛?我带你去看大夫,好不好?”她却小心翼翼用袖口擦了擦脸上的血和泪,用鼓励的语气说:“别怕,我先带你回房。”
到头来却是我哭哭啼啼地被她领着回了房,我真恨这个没用的自己。回房后,侍女颤颤巍巍扶着桌子坐下,歪在椅子上抚着胸口咳嗽几声,咳出一口血来。我手忙脚乱地在怀里掏疗伤品,顾不上细看,一股脑儿堆在她面前,问:“有什么能帮忙的吗?”
侍女露出清淡的笑容,说:“你真好。”
我急怒道:“别说这些不知所谓的话了,先疗伤!”
她把我的伤药一一细看了,摇头说:“你的药都是罕见的珍品,我不过受了些皮肉伤,用在我身上太浪费。”她将我的药用小包袱裹了,自行起身去里屋抱了个小箱子出来,照着镜子在脸上搽了药膏,又从容地脱下衣服,只见腹部有一大块淤青。
我接过她的药,跪在她身前替她抹,眼泪滚滚的,嘴里喃喃说:“对不起,我不该挑衅的。”此处不是长安城,师兄师姐和枕壶都不在身边,我哪里来的胆子呢?
侍女柔声道:“怎么能怪你,伤我的明明是他们。”话到这里她叹了一口气,“我也是托了你的福,才捡回一条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