胥槐垂首。室内缭绕着可怕的寂静。
半响,胥槐起身,床榻边没有鞋子,他赤脚落在有些冷意的地上,淡声道:“请凌将军领路,带我回去石牢罢。对于将军暂且留下的这条命,我先谢过了。”
锁链拖动出刺耳声响,才走两步,就被一股力量扯着后退,摔在床边,后腰骨撞了个结实,胥槐疼得龇牙咧嘴。而后一只手扼着他的脖颈,索命的力道,他一下喘不过气,两手去抓掐着他的那只手,却没抵过力气流失的速度,昏睡初醒的虚弱侵袭了他,最后的意识里,胥槐想,被掐死实在是个丢人的死法,不如让他刀伤不治也算是作为将士死得其所。
胥槐昏死过去后,周围只剩一点喘息声,晕染着暴戾气息的凌缚捏了捏眉心,将人安好地抱上床榻。
既然又没死成,就不能白白废了这条命,再次醒过来的胥槐眼中盛着决意。屋内昏暗静谧,没有人声。顾不上不适,拖着锁链挪下床走到门边,声响并不小,却没人来阻止他。推开门雨后的凉气立刻涌进来,屋外是个秋色庭园,能听到潺潺水声,与石牢中听到的一般无二。
沿着园中小路往外走,园子外还是园子,圈圈绕绕不过布局不同而已。凌缚忽然从园子另一边拐过来,看到站在一丛绿意中的胥槐,快步走了过来,神色难辨。胥槐回望过去,如望着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凌缚盯着他沾了泥水的脚,寒恻恻道:“是要我打断你的腿还是把你锁在屋里?”
胥槐忍不住牵起一个冷笑:“劳将军费心,何必如此麻烦?听闻将军对战俘都是处死这一个办法,不如痛快些省事。”他不怀疑凌缚扼着他咽喉的力道是假的,也不想让自己成为威胁襄郡的筹码。但是叫他主动寻死那也不太可能,只好带点挑衅试探凌缚的用意,至少目前他得弄清楚他在想什么。
挑衅无果,凌缚只望着他,眼睛仿佛沉在阴影中,教他一点也看不透。胥槐顿觉无趣,索然转身回走,听得到身后不远不近跟着的脚步。
明明是深秋,这个园子意外地没有一点萧索的气氛,一弯细水流悠悠的从南向北穿过,水岸栏石潮湿,染了一点青苔色,再远些的对岸开了大团的火红色,细细的卷曲花瓣,泠然而生。
尚在楚都时,胥槐同凌缚也有这样一前一后安静地走在庭园中的时刻。在天子给质子们兴建的山庄中,两人的院落相邻,于是常常在学后一同回去。那日切磋剑术,胥槐头一回输给了凌缚,很难得地失落起来。回去的时候凌缚跟在他身后,瞧着他略显萧索的背影,停了脚步喊住他:“你是准备明日继续输么?”在他看不见的地方胥槐舒了口气,回头粲然笑道:“怎么可能!”
凌缚也抿了嘴角,走到能够并肩而行的地方,笑道:“那你需比往日更勤奋方好。”
☆、惊华
作者有话要说: 不想讲别人的故事,准备一竿子打到底
胥槐搬了个圆木凳坐在窗前,凌缚当然没有打断他的腿,也没有锁着屋子,只不过将他脚上的锁链锁到了床沿柱上,教他走不出屋子。每日给他送饭的小厮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他在背后出手时,却被突然的反手一制肋骨都快折断。他想可能是他这三年来虚度了时间,加上这治得半吊子的伤才让他的力量沦落至此。
细眉细眼的小厮从来不同胥槐讲一句话,每日送来三餐,晌午或者黄昏的时候会解了锁链,直直地盯着他。胥槐悟了几天才明白过来这是让他出去散步,抖抖手上的锁链,对着小厮唉声道:“凌将军这是养狗呢!”游移的目光却嘲讽又轻蔑。
并没有走出回廊,胥槐以一个十分懒散的姿势靠着廊柱,随口问道:“你能去看看那边那火红的是什么花么?”小厮站在他身后,静悄悄地不应声。他也没有回头,恶意地揣测可能只是个哑巴。
长天落日,在这层层叠叠的园子外面,局势如何了呢?现在可不是不变应万变的时候啊。忽然回首,凑到黑衣利落的小厮面前,飞洒着笑意:“你叫什么名字?”小厮不为所动,胥槐不以为意。在热情与冷漠的对峙中,小厮终于抬手,胥槐笑着回过头,院墙外垂暮的柳树摇着快要枯萎的叶子。
“柳…”胥槐摸了摸下巴,盯着小厮的脸,蹙眉:“你是个姑娘罢?”
水墨一般清淡的眉目线条,再怎么的面无表情,终究是柔和的。
“小柳姑娘,虽然你是个哑巴,还是个暴力分子,不过,你做我的娘子罢!”
轻佻的话语,却是一脸认真地提出建议。小柳姑娘依然不为所动,指着那一株柳树,缓慢道:“柳絮。”
像是被石头阻拦的泉水忽然流动的声音,胥槐一个愣神,柳絮从他眼前飘走了。
好一会儿缓过神来的胥槐匆忙跟进屋内,任柳絮重新将他锁着,一改之前的漫不经心,认真道:“小絮姑娘可否考虑下?”
显然这个建议太过不可思议,柳絮连眉头都没动一下,把人锁上之后就走了。胥槐仰躺在床榻上,目光停在空气中毫无支撑的点,空茫地像是在回忆。
在柳絮被不知脸皮为何物地纠缠多日后,消失许久的凌缚终于露了面,一身寒意还带着战场杀伐的血腥,柳絮退了下去。
胥槐收了对着柳絮的和煦笑容,慢悠悠走回屋内,天光正好,正是适合休憩的明暗。他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