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公照例取出烹茶的器具来,一一摆开,茶叶有现成的,直接把江宁带来的拿来用了。
上锅煮水,两人说了几句话间,茶便煮好了,张公分好茶,将茶碗推至他面前,感叹道:“上好的碧螺春,可算是有人与我一同喝了。”
江宁微微一笑,端起茶来喝了一口,眉头一皱,神色颇有些异样,张公继续分茶,头也不抬地道:“这茶如何?”
江宁皱着眉:“味道不太对。”
张公道:“哪里不对?”
江宁只答了一个字:“苦。”然而碧螺春应该是入口清爽,回味甘甜的,怎么会苦?
张公端起自己的茶碗喝了一口,喟叹一声,这才望着江宁道:“不是茶苦。”
他的话没有说完,但是双方都心知肚明,当然不是茶苦,江宁同张公喝了这么久的茶,张公的泡茶手法高超,他是知道的,不是茶苦,自然就是心苦了。
江宁抿紧了唇,过了一会,将茶碗端起来,沉默着,将茶汤慢慢地喝尽了。
张公继续煮水,一边岔开话题道:“你去那沈家商行做事,可还顺利?”
江宁微微颔首:“还行,说来我有一事,还想请张公帮帮忙。”
张公听了这话,笑道:“凭你我之间的交情,还需要提什么请不请的?只管说来便是,只要是老头我做得到的。”
江宁微微一笑:“不知张公可知道,想要在越州城买下一块地,应该怎样做?”
张公一顿:“买地?”
江宁点头道:“不错。”
张公问道:“你想买哪块地?”
江宁轻叩桌沿:“城北市外,靠河那一块地,我如今住的地方。”
张公略一思索,便明白过来:“可是徐老翁的那一间宅子?”
江宁颔首,张公道:“买地一事不难,你可与徐老翁商量过了?”
江宁回道:“已经商量过了,只不过徐老翁那性子……”他颇有些哭笑不得,几月不见,徐老翁那毛病愈发严重了,只要一离开钱字,他立马半个字眼都听不清楚了,由于沟通太费力气,江宁觉得有点心累,只好来问问张公。
张公顿时了然,想了想,道:“既然价钱商量好了,你让他把房契地契一并取来,去官府报备,印个契纸,缴了税钱,官府勘察之后,盖了官印,此事便成了。”
听了这话,江宁点点头,谢过张公,又坐了一会,这才起身告辞。
张公送他出门时,犹豫再三,还是道:“你若是心中有事,可尽管与老头我说,不必一个人闷着,别到时候把人给闷坏了。”
江宁微笑颔首:“张公放心便是。”
他说完,又拱手施了礼,这才顺着巷子离开了,张公望着他渐渐远去的背影,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将院门合上。
第53章
次日一早,江宁一进福运酒楼,便见着几名伙计照例聚在一起闲磕牙,他们抬头见了江宁进来,立刻闭紧了嘴,忙作鸟兽散,手脚伶俐无比。
江宁扫了他们一眼,温声开口道:“都别急着走,在这站一会,我有事情与大家说。”
众伙计顿时面面相觑,你瞧我,我瞧你,跑了的退回来,没跑的收了脚步,一群人挤挤挨挨的,好似一群小鸡雏儿一般慢慢挪了过来,在江宁跟前站定,江宁向一旁看热闹的王账房和丁余道:“你们也都过来。”
这时,伙计中有人壮着胆子道:“掌柜的,叫我们有什么事吗?”
江宁微微一笑,顺口点了那个伙计的名:“你去后厨,将其余人都叫过来。”
那伙计听了这话,只得疑惑地去了,过了一会,回来时,身后果然跟着后厨的四个人,两个厨师傅,以及做杂役的鲍远和管库房的王石头。
江宁看了看,随口问道:“刘管事呢?”
叫人的伙计一缩脖子,低着头回道:“刘管事说他心口疼,来不了了。”
江宁笑了笑,点点头,道:“说的也是,刘管事如今年纪大了,免不了有各种各样的毛病,你们日后若是遇到库房那里有什么事情,不必麻烦他了,直接问石头便好。”
众人面面相觑,皆是应了,江宁又将他们看了一遍,忽然又问道:“除了心口疼的刘管事,酒楼的人眼下都齐了?”
大堂里一时静默,过了片刻,丁余才小声提醒道:“掌柜,缺了一个,陈管事还没有来。”
江宁微微一笑:“原来他也心口疼?”
众人眼观鼻鼻观心,个个都不吭声了,江宁也不在意,继续道:“我来福运酒楼已经一月有余,在这一个多月中,也没见着那位神出鬼没的陈管事一面,也算是一件憾事,不过按照沈氏商行的规矩,私自旷工七日者,契本可以作废,所以,这位陈管事,从今日起便不再是酒楼的人了。”
他语气虽然还是温温和和的,像是在说一件很普通的事情一般,然而其中的意思却让人没有置喙的余地。
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众人对江宁也算是有了充分的了解,这位新掌柜的手腕和他的脾气几乎一模一样,看似很好商量,实际上丁是丁,卯是卯,他的和风细雨,更甚于雷厉风行,今天看新掌柜这架势,一定是要整顿酒楼了。
同众人想的一样,江宁今天就是要打算好好清理酒楼一番,他来这里一月有余,一开始的不动声色,不过是为了摸一摸酒楼众人的底罢了,如今都探摸清楚了,自然到了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