们胡闹,一定要安分守己,勤学不辍。
娘亲说到安分守己时有深意地看了红线一眼,说到勤学不辍时又看了贺宝一眼。二人当时用力点头,娘亲自是晓得这两个活宝的应诺中搀假了多少水分,但多说无用,自己体会吧。
红线踏进月洞门时特意抬头展了眼顶上的匾额。
先帝御笔亲题的“竹斋”二字乌黑油亮,刚劲方正,字或许是好字,但红线却觉得少了几分应景的娟秀。
古人常以竹柏形容君子,因为其刚正顺直,不随风而倒,但此处秀竹成片,一阵小风吹来,竹叶飒飒,却有那么几分婀娜。
红线心中追忆先帝,猜他许是刚直性子对风情不甚了然。
竹斋正身是一栋三层的竹楼,无论阶梯还是窗栏都以竹构建,整个小楼呈苍翠的淡绿色,点缀在白石小道的尽头,煞是可爱。
对于竹斋,红线早有耳闻。
人间的等级区分只比天庭更甚,单从读书这件事上便可见一斑,普通小民的孩子读书要去私塾,价格低廉却闹闹哄哄,能读出几分成绩要看个人定力;有点钱的地主富户则请先生单独辅导,虽然精准,但失了比较,具体水平如何谁也不知道,通常在花楼吟词讨戏子一笑的多出于此类;而官宦世袭子弟则档次高了更多,书院就是为他们预备的,学生就那几个,先生也是当朝的名士,将来无论考不考功名,青云大道都在眼前铺着呢。
而竹斋则是枝奇葩,将书院、私塾结合到了一处。一层是个开阔的大堂,价格低廉,但却实惠,先生的水准也比普通书院的高;二层是个回字型的长廊,分成若干小间,平常挂着厚重竹帘,比之一层又高了不知几档,但只收官家弟子,出于安全考虑,二层孩子的下课时间也比一层要晚半个时辰;第三层则是以下两层孩子的禁区,据说藏着各种珍贵典籍和真迹,只有名头最响的先生才能进进出出。
红线拉着贺宝在一层靠窗的空位坐定,前面几个脑袋嬉皮笑脸地回头,红线认命地报以温厚笑容。
他与贺宝原本可以在二层受教的,但是英明的瑞大将军认为那样太金贵,没有竞争的乐趣,偏要他们在一层听课。
老爹啊老爹,你这不是逼着鸭子住鸡窝嘛!虽然都是小鸡,但扁嘴哪斗得过尖喙!
这话红线只能在肚子里打转,瑞大将军那边已经兴致勃勃地讲起他小时下学后和一帮孩子骑马打仗的光辉事迹了,缺心眼的贺宝呵呵直乐。
红线觉得自己甚冤,在天上时低眉顺眼也就罢了,谁让咱仙阶低呢,难得交个仙友还闹了那么一出,不盼仙福永享只求无功无过,却被一脚踢下了界,生在将军家算有福了吧?时时带着个傻弟弟不说,现在还要防着别个孩子欺侮,前路渺茫,哪里是岸?
时间尚早,先生还没来,一个孩子轻车熟路地在夫子像下点了三炷香,一众孩子便摇头晃脑地诵读起来,听不出读的是什么,但却很有气势。
红线刚想问贺宝觉得这里如何,却见他正随着一众脑袋摇晃着,只是没有张嘴,红线照他脑后就是一巴掌,“人家那是读书呢!你跟着晃什么!”
贺宝一脸委屈,“娘说安分守己,勤学……勤学……”他说了一半却怎么也想不起后面那词是什么,皱了眉毛苦苦思索的样子怎么看怎么傻气。
“勤学不辍是吧?”红线顺口补上。
“是,是勤学不辍!”贺宝一脸钦佩。
“我问你,你是听娘的还是听我的?”
“听你的!”贺宝痛快得连磕巴都不打。
“那好,你听我说,娘说的安分守己勤学不辍那是说我,至于你,只要保证不被别人欺负我就谢天谢地了!”
“怎么叫被人欺负?谁啊?谁欺负我?”贺宝迷惑地四处乱看。
红线又顺手拍了他后脑勺一下,“坐好!欺负……就是,记得进来前,我绊你那一跤不?那就叫欺负。”
“可是我乐意你欺负我啊!”贺宝声音洪亮。
“哎呀!你……你小点声!”红线绝望地捏脑门,太阳穴突突地跳着。
贺宝一嗓子下去,读书声顿止,原本摇晃着的小脑袋齐刷刷地向红线他们转来,旋即暴起一片笑声。
“我听说他弟弟是个傻子~~!!”
“哦!哦!神仙有个傻弟弟哦!”
“傻弟弟,流鼻涕,一步一摔和稀泥!傻弟弟,真稀奇,缠着哥哥真有趣!!”
笑声中,一个孩子带头唱起了歌谣,几个孩子还很有创意地敲着笔筒给他打拍子,众小儿纷纷捧腹。
歌谣传了绝对不止一日,贺宝不可能永远不出门,有些事情终究要面对,但红线心里还是堵的不行,嘿!小词儿编得还挺押韵!看来这书斋真不是白念的!
转头想要安慰贺宝,却见这缺心眼的玩意儿竟跟着节奏拍着手!
红线这个气呀!
那边唱诺的孩子已经爬到桌上,一蹦一跳地倍儿兴奋。一时间大堂里的欢乐气氛达到顶点,连二层偏间里都探出几个脑袋。
“啪!”的一声,一个白玉笔筒照着桌上犹自享受瞩目的孩子右脸飞去,随着清脆的玉石落地的声音,大堂里立马安静了,所有人都楞住了,被掷到的孩子也愣住了,直到发现嘴里流下的除了鲜红的血还混着半颗牙时,才哇哇哭起来。
“我告诉你们!他!” 红线一手指着身边贺宝,“……是我弟弟!要欺负,也只能我欺负!”
声音不大,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