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我回宫之前见不到你抄的十遍论语,给我等着去跪大堂吧。”
禹连正在下楼,险些一跤跌下去,“十遍?”
我站在楼上,倚了那雕花阑干轻托腮,长袖一敛,斜眼看他。楼下仰头站着的少年愣了一下,慌忙把头低下去,小声道:“我知道了。”
他走得匆匆,白如安被几个侍卫搀扶着,从我后面走过来时,还不忘搀了一下我的腰,眼中极为清明:“你还未告诉我你姓名。”
说罢,被人带走,依旧是醉态。
我没说什么,此时天色已晚,我再走向楼下,熟练地走向边角的一个小门,云西京正在那里等我,见我推门进来,向我行礼:“少爷。”
我掸了掸衣服上的灰,抱怨着:“西京,吴妈把我赶出来了,只是我进宫的令牌和衣服,都还在安府里。”
云西京站起身,道:“我现在就去取,你等我一下。”
我微微皱眉:“那酒中药的分量不少,后劲很大……”
我眼前的黑衣青年笑了,向坐在凳子上的我俯下身来,在我颈边低语:“那我等下再去取那令牌。”
他俯身抱起我,顺带关上了门。
次日我回到东宫,看见顶着两个黑眼圈狂抄的禹连,又看见趴在那边角落里撅着屁股低头抄写的小太监如意,我笑了,抬脚踹了他一脚,他整个身子失去重力向前倒去,摔到一半吓醒了,我眼睁睁看着他磕在地上,顺手拿起他那张纸:“你和太子爷的字倒是写得一模一样?”
如意哪儿敢回话,此刻低着头,战战兢兢看着禹连,禹连抬起黑眼圈的两双眼……一双眼,咳咳,看了我一眼,我噗嗤笑了:“你这简直像是眼睛下又长了一双,才熬了一夜,就成这样?”
禹连看了我一眼又慌忙低头:“谢少傅夸奖。”
我对那还在既不敢接着吵又不敢去睡觉的如意道:“你去睡吧,所有人都下去,熬了一夜了,都去休息。”
一众人得了这句话,全都一溜儿烟跑没影了。
我在禹连旁边坐下来,握了他执笔的手:“这字是三岁稚子写的,还是你一个堂堂太子写的?”
禹连还在狡辩:“我写了一夜手都写抽了……”
我拿了他的笔,放在一边,笑道:“胆子还挺大?”
此时太阳高照,洒在面前的地上,留一地太阳影子,晃得人眼晕。那个平日里的顽童被我抓到痛处,此刻老老实实低了头,恳切道:“我知错了。”
我托腮笑看他,等着下文。
他头埋得更低:“但是我绝对没有对少傅起过不轨之心……”
我嗓子里莫名的被什么呛了一下,我一边咳嗽一边瞪他:“什么?”
他不说话,拿起那根笔继续抄写:“我还没抄完。”
我复又夺了他的笔:“你和白如安等人,平日里如何联系,在何处会面?”
禹连警惕的看着我:“干什么?”
我把他那根笔悠悠转了一圈儿,打趣他道:“少傅看上你那个大理寺少卿了,怎么办好呢……”
禹连一紧张,腾地站起来打翻了墨,溅了我一脸,我……我能屈能伸,因而稳坐不动,等着他来道歉。
道歉没听到,听到一声冷笑。
“少傅说我沉溺声色难为人君?那我若是活到了登基那一日,成了祸害天下百姓的昏君,也只因我拜错了师,学错了事!”
我实在是不能理解怎么一下子就转到如此严肃的话题上了。须知本少傅我还一脸墨汁。
我被人泼了一脸墨汁啊!
“我倒是奇怪,父皇请来的到底是什么人,整日里拿什么四书五经人伦道德来教育我,自己是什么货色,你远比我清楚!”
我:“……”
我就开句玩笑话,这,这就被学生骂了个狗血淋头。以后若是传出去,我还有没有威信……
我叹了口气:“禹连……”
这孩子是不是抄了一夜书抄昏头了?我若是没记错,这小子最会开玩笑,而且每每不弄得我老脸无光他不肯罢休,而且他的玩笑从天南开到地北,连少傅你是否有孕这话都说得出来,我不过是说了句双关,就被他指着鼻子骂还泼了一脸墨?
我甚至不知道禹连这句话到底是在开玩笑还是在说真的,但他此时一夜未睡,脸色本来就极度苍白,此刻更加难看,兼着一双深陷的眼睛,看得我都心疼了。
“我竟不知,这倒是替少傅牵线搭桥了?”
我:“……禹连,你是不是不舒服?”
禹连摔了袖子,转身出了门,走得疾,连看都未看我。
我摸摸鼻子,姑且认为他是在找法子……躲避抄写。
接下来的整整三天,禹连都把自己缩在屋子里打死不见我,我在门外站得很颓然,你小子是躲我呢吧?怕我收拾你随便找个主意就把我关外面了,我虽然名义上是少傅,但是现在太子念书不念书谁会管,这朝廷就像当日东汉末年时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不过是把这几个皇室血脉的人关在宫里养着以定天下人的心罢了。
当年有刘皇叔,如今有钟丞相,至于我就是个不大不小的少傅,此刻被自己学生泼了一脸墨,还骂了一头血。我在他门外敲了敲,他不肯开门,我也不是不能踹开,只是念想我到底是少傅不是少保——我是文官不是武官,踹门,这样不好。
于是我就袖了手,悠然在旁边看着几个侍卫帮我拆了门。然后我说句多谢,看着那寝殿里把头埋在被子里的禹连,走了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