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场高烧似乎是蓄谋已久,来势汹汹,把半个月来的疲惫全部攒起来再一股脑儿的发泄出来,陈一霖平常吃颗退烧药睡一觉第二天就能精神抖擞,可他这次两天了也不见好,还是昏昏沉沉的。
奶奶要拉他去医院,陈一霖拒绝了,让她去店里忙活,他自己能照顾自己。
奶奶将信将疑,被陈一霖半哄半骗的推出了门。
一送走奶奶他就卸下了伪装,一屁股坐到沙发上,没骨头的躺了会儿,攒了些力气去厨房弄些吃的,那几个大荤看着就泛腻,家里还有半碗小米粥,他配着榨菜喝光了,随便洗了下碗,又躺回了床上。
在躺床上之前,他拿了个热水瓶放在床头,接点热水把药给吃了。
感冒药就是这点不好,一吃药就困,本来床头柜上放着一份租房子的报纸,陈一霖在那儿挑房子,看着看着就困得眼皮都睁不开,睡着了。
他是被饿醒的。
清汤寡水的小米粥早就在肚子里消化干净了,空空如也的胃叫嚣着需要食物。
他按了按胃部,浑身无力,翻了个身用被子顶着胃,努力让自己再睡过去。
他又睡了二十分钟,又醒了,是疼醒的。
胃疼。
这一代年轻人肠胃都不怎么好,尤其陈一霖这半个月来到处求人等人,经常错过吃饭的点,它们积攒在一起,现在全部一口气还给了他。
痛!痛死了!
胃又像搅又像抽又像滚烫的热油浇下去烧,疼得面色发白,攥着被单的手心全是汗水,那疼还再加剧,通过胃顶到心脏,陈一霖觉得心脏也疼了起来,呼吸都得大喘气。
他想爬起来找到东西吃,一掀开被子就疼得抱着肚子,根本连腰都直不起来,脚挪不开一步。他又躺了回去,数了几十个深呼吸,一口气坐起来给自己倒了杯滚烫的热水,哆嗦着手喝了点。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似乎好了些,可还是没力气爬到厨房找吃的。
那开水滚烫,陈一霖捧着的手指都发红了却浑然不觉,他勉强把一杯水喝完,已经筋疲力尽,蜷缩在床上咬着牙攒力气,他头昏脑涨,看着窗外一小片灰蒙蒙的天,觉着那白云一连串的咕噜泡像是自己眼花。
陈一霖半眯着眼,数一朵一朵的云——忽的,房门被推了开来。
苏峻平去了趟医院看他妈。
他给她带了碗热腾腾的饺子,玻璃的底儿,苏峻平端给她的时候觉得又烫又重汤还满,哆哆嗦嗦撒了三分之一,杨虹哭笑不得的接过了。
爽口的馅儿,她吃了还剩两个吃不下,让苏峻平给吃了。
苏峻平吃完就要去洗碗,被杨虹一把拉住。苏峻平低下头去看她的手,那是一只保养得当的手,不过瘦,太瘦了,看上去勉强还有个美丽的尾巴,更加碍眼的是手背上密密麻麻的针孔。
苏峻平不自在的咽了咽口水问:“干嘛?”
他妈笑着拍了拍他的手臂:“这么急着去洗碗?还早着呢,陪我坐下来聊聊天。”
苏峻平老实坐下来,就被杨虹缠着问长问短,问的也不过是些芝麻绿豆的事,譬如:最近好好吃饭了没,年夜饭吃的什么,去外公外婆家的时候有礼貌吗,有没有和你爸爸吵架,期末考试考得怎么样等等。
苏峻平一一的答了,杨虹说着低声咳嗽起来,他连忙拍着她的背,倒了杯水,杨虹似乎也觉得累了,靠着看了会儿春晚重播。
杨虹歪着脑袋,帽子在脸上投下大半的阴影,瞧不见她的神情,呼吸又放得极缓,一动不动的真好像——死了似的。
苏峻平被自己想法吓了一跳,骂了自己一句,发现背上一层冷汗,犹豫了片刻竟鬼使神差的伸出手,去探她的鼻息。在伸到一半的时候杨虹咳嗽两声,苏峻平如梦初醒,拐了个弯去拿水杯。
杨虹扶了扶帽子,冲他微微笑了下说了句话,苏峻平心跳如雷,脑子混乱成一团浆糊,恨不得现在就冲出去抽死自己,过了好一会才发现他妈刚刚说了句话。
苏峻平:“你刚刚说什么?”
杨虹啧了一声:“电视有这么好看啊?我刚刚说,你寒假有没有和朋友出去玩?”
苏峻平眼前闪过陈一霖,皱了皱眉说:“算有吧。”
杨虹拍了拍他的手:“多出去和朋友走走,你高三辛苦了,难得放个寒假放松一下,别整天老闷在家里。我记得,你的同桌,就是那个,小霖,很好的一个孩子,最近有没有去找他啊?”
苏峻平不自在的搓了搓手指道:“有的。”
杨虹从娘胎里算起管了苏峻平十八年,他那点小心思瞧得一清二楚,闻言弹了下他的额头:“怎么,以为你妈老糊涂看不出来吗,是不是和人家闹矛盾了?”
苏峻平刚开始哼哼唧唧不开口,后来躲不过他妈直勾勾的眼睛老实招了:“是。”
“谁的错?”
“应该……是我的错。”
“那还不去向人家道歉?”
苏峻平敷衍的是是是,拿起玻璃碗就去洗,虽然洗的时候手滑把它给摔了,但也算打断了他妈的唠叨。
后来就是杨虹耳提面命的让他去给人家赔罪,又看了会儿电视,精神不是很好,苏峻平早早的撤了。
那件事之后,苏峻平一直不好过,他给陈一霖找了一千个合理的解释,又会有一千个反驳说那是借口。
他心里好像长了一棵树,以怀疑为源泉深深的扎根在心里,要拔掉,非粘肉带血不可。
他搞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