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梨云咬破了自己的下唇,鲜血沾在嫣红的唇瓣上,竟奇异地和谐。
“求你了,”靳梨云忽然扑通一声跪地,两行清泪无声流下,“你告诉我他到底是怎么死的。只要你告诉我,我就自己了结自己。你根本也不想带我回去不是吗,你们不过是想要显得更宽厚,更有道义,我自绝,皆大欢喜!”
说到最后,靳梨云急切的语气几乎算得上哀求了。
还不曾有人见过这样的靳梨云!
那个无比骄傲的众星捧月的绝代佳人,此时此刻,只为了探求一个死因,一个心爱之人真正的死因,甘愿跪地哀求,涕泪横流。
杭明哲缓步走到靳梨云跟前,在女人希冀的目光中蹲了下来,与对方面对面。
靳梨云睁大眼睛,屏息期待。
杭明哲嘴唇开合,吐字清晰:“洞内遇袭,不幸身亡。”
靳梨云眼里的光渐渐熄灭,连同她整个人,一同归于灰暗。下个瞬间她忽然拂袖一扬!
杭明哲下意识抬手去挡。胳膊正好挡住眼睛,可没被挡住的药粉却落到他的额头,下巴,脖颈,所到之处,瞬间灼伤!
本是一旁拿绳子等着绑人的杭家弟子,见少主受伤,怒急攻心竟一剑刺穿了靳梨云的喉咙。
之后便是一团乱了。
救治杭三少的,收尸靳家母女的,四处飞奔给其他围剿伙伴报信的,甩手大爷直接下山的,不一而足。郭判跟着甩手大爷们一起下了山,直到后来峰顶上的江湖客们闻讯下来,才终与青风、祈万贯汇合。
至于青门三公子是如何颠倒黑白指鹿为马将裴宵衣说成集天地之不幸吸日月之悲催而他们三个又是如何为这位无辜的朋友上刀山下火海两肋插刀至死不悔的,就是后话了。
第90章 血色天然(八)
春谨然救裴宵衣走的时候就知道,此次围剿,大概会是这样的收场。一来围剿军人多势众,几乎要把整座山铺满了,靳家母女实难逃脱;二来药人和供毒祸害武林帮派两件事,便足让江湖客们对天然居尤其是罪魁祸首,赶尽杀绝。但想到归想到,真听见郭判讲这些,他还是有些不好受。
这种感觉无关善恶,只是单纯对生命逝去的感慨。血雨腥风的江湖里,人命真是最渺小而脆弱的东西。
“经过就是这样。虽然我也觉得靳家母女死有余辜,但真等到了那个时候,还是觉得有点惨。”郭判摇摇头,长叹口气,“所以啊,我向来只抓人送官府或者直接交给苦主,审判也好,杀罚也罢,让能下得了手的人去干吧。”
春谨然惊讶于郭判与外表极不相符的心软,不免莞尔:“难怪你和祈楼主能合得来。”郭判是不杀人,祈万贯干脆是连伤人都不肯,浑身上下能摸出来的暗器里,飞蝗石占了大半江山,真正具备杀伤力的只有几根梅花针,可人家还偏只用来点穴,绝不见血。
郭判、祈万贯和丁若水要是组个队伍,春谨然好笑地想,那绝对担得上一面“情满人间”的大旗。
“谁说我和祈万贯合得来?”郭大侠毫无留情打碎春少侠的美好想象,“那就是个认钱不认人的奸商,我这辈子最看不上的就是这种人!”
诚然,祈楼主在对钱的态度上,比旁人敏感一些,但春谨然已将对方认作自己人,再听郭判这话,就有点别扭,遂委婉替对方辩解道:“万贯楼不只是他一个人,毕竟要养活那么多弟兄嘛,难免在银钱上要多算计一些……”
“这话倒是。”郭判居然认同了,只不过他还有后半句,“但是他不算计自己的,光算计别人的!”
春谨然瞬间领悟了大概:“郭兄在祈楼主那里折进去银子了?”
郭判真正实践了什么叫吹胡子瞪眼,只见美髯翻飞凌空乱舞:“整整一百两,那是我全部家当!”
春谨然心中涌起深切同情,连声音都不自觉放软,满是怜惜:“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郭判扭头看向窗外,目光幽远:“我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春谨然拍拍对方肩膀,表示理解:“那就让它们随风散了吧。”
郭大侠远眺的目光更加深邃:“嗯,等那小子回来再说……”
春谨然忽然觉得,对于祈楼主来讲,或许苗疆比中原更加安全。
“我还住原来那屋儿呗。”郭大侠说着站起身,很自然就要往外走。
丁若水反应过来,连忙追上去拦住对方:“你要住下来?”
郭判一脸理所应当:“我刚不是说了么,要在这里等祈万贯那小子。”
丁若水黑线:“我家不是客栈,你愿意等谁都行,上别地儿等去。”
郭判皱眉,不知是看还是瞪地瞅了丁若水半晌,忽然一捂肚子:“哎?”
丁若水条件反射地问:“怎么了?”
郭判对答如流:“忽然疼了一下,针扎似的。”
丁若水连忙把人往椅子那边推:“赶紧坐下,我看看!”
郭判非常配合地坐下来,不紧不慢地解腰带。
春谨然目瞪口呆,任何事情在任何时候都可以发生转折,但你不能转折得这么生硬啊!这是对旁观者的侮辱!
那厢郭大侠已经解完腰带,整个过程中皱眉龇牙外带倒抽冷气,表情之浮夸简直丧心病狂。
春谨然别过头,怕再看下去忍不住亲自动手让其旧伤复发。结果刚转移视线,就听见丁若水严厉的质问——
“都这样了你才觉出疼?!”
丁若水很少发脾气,一旦发了,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