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成园乃太初宫禁苑,湖光山色,大周数代帝王耗费了大量银钱在其中修建离馆楼台,秀美精致。阿顾当日入宫便是从太初宫北门入,穿过陶成园到的同心阁。十公主年纪脚力都不如姬洛,追了一阵,不但没有追上,反而越来越远,瞧着前面扬起玄色的背影,不由得凄然,大声道,“阿兄,你真的不要阿鹄了么?”
姬洛身体微微一震,脚下的脚步却是再也跨不出了,钉在了园中的山石旁。
这处山石采自太湖,较之湖州顾家园中的假山,精致绮丽过多。石上用古篆字题着“山高月小,水落石出”八个大字,石下植着一株木兰树。仲春时节,木兰花开的极盛,缀在枝头繁茂,花形硕大,外瓣近托之处是鲜艳的紫红色,越往上,颜色便越来越浅,到了瓣梢,已经变成了雪白色,十分绮丽。
“阿兄,”姬红萼在木兰树下停下,望着面前的姬洛,一双圆眸透着一丝惆怅,“阿鹄命格孤苦,在宫中没有几个记挂我的人,若是连你都不理我了,我可就真的没什么意思了!”
姬洛长袖微微震动,显见得心思动荡,却不肯让姬红萼瞧出自己的心软来,硬梆梆道的,“十妹妹说的可好听,但只怕我对你掏心掏费的,你却根本没有把我当一回事吧?”
姬红萼委屈道,“阿兄如何这样说?”
“不然你要我怎么说?”姬洛的神情陡然激动起来,若不是多年的教养压着最后一丝理智,只怕就要跳起来,“我瞧着你在太极宫中过的可怜,这才花了好大功夫求皇祖母带你一同到东都来。结果你怎么待我的?一瞧见六皇姑家的阿顾表姐,就把我丢到一边去了。我费了大心思弄来的绿尾鹦鹉,特特送给你,只为博你欢喜,如今却挂在姓顾的住的廊下,我的一片好意,在你看来,只怕什么都不是吧?”
姬洛神情激动,落在姬红萼眼中,却并不生气,反而是分外感动,一丝甜甜的笑意便泛了上来,梨涡隐现,“阿兄,”
她的声音柔和的像泉水一样,“听着你这么说,我很开心呢!”
木兰花在头顶春风中哗啦啦作响着,如同一场春雪,旖旎静谧。姬红萼漆黑的眸子在木兰花雪一样的白色之下,映衬的如同点墨幽清,“我知道阿兄待我好,这些年,若不是有阿兄明里暗里的帮我,只怕我早就过不下去啦。”
“谁说的?”姬洛不乐意听这样的颓丧话,急急驳斥,“你也是大周公主,金枝玉叶,在这宫中哪个宫人敢不敬你?”
“你不用安慰我。”姬红萼打断他,小小的脸蛋上竟然浮现了一抹和年纪完全不相符合的凄悯之意,“在宫中,一个不受宠的公主会过什么样的日子,大家都是知道的。父皇在世的时候盛宠贵妃,却还是有了咱们两个皇子公主,贵妃自然是不会喜欢我们,父皇看着贵妃的脸色,对咱们也冷淡的紧。因着同病相怜的缘故,我们一直处的很好。我知道阿兄对我好,我也一直想好好报答阿兄。可阿兄毕竟是个男孩,你有自己的志向,总不可能一直待在后宫里守着,时时刻刻的帮衬我这个妹子。所以我若要想好好的在这宫中待下去,总要想些自己的法子。”
姬洛冷笑,“哦?你想的法子,便是效法皇兄结好六皇姑母女?”
他说的是一段典故。
姬泽如今虽然是大周天子,但幼时在宫中日子很不好过。姚皇后当年在宫中并不受宠爱,又早早逝去,留下年幼的九皇子姬泽,在宫中境遇窘迫。时值丹阳公主爱女阿顾在延州走失,公主伤心过度避入宫中,九皇子有意“攀附”丹阳公主,借公主之力庇护,公主怀着失女之痛,在宫中撞见过几次九皇子的窘状,对这位幼年失怙的侄子心生怜惜之意,便将一腔母爱寄托在九皇子身上,将照顾九皇子的责任揽了过来,对九皇子颇加照顾。
丹阳公主与神宗皇帝乃是嫡亲同胞兄妹,二人感情极好,九皇子跟在丹阳公主身边,反倒得了先帝几分关注欣赏。后来思太子姬泊被废为庶人,暴病身死,九皇子在众皇子中脱颖而出,受先帝看重,策为皇太子,进后来登基为君,不得不说也有赖于初始之时丹阳公主的照拂。
姬红萼微微一笑,垂下头,幽幽道,“很可笑是么?”她的声音有些飘远,“我是皇祖母的亲孙女,在她眼中,却远远及不上一个刚接回身边的外孙女。”
园中起了一阵风,吹的身侧的花树沙沙作响,几朵木兰花瓣落下来,伏于地上,贴近无声。姬洛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尖,动了动唇,一时觉得不知道该说什么。
园中山石爬满藤萝,木兰花树浓重的紫红色恍若天边的彤云火炬,洁白新雪一样色泽在其上翻滚。艳丽惊人,清新动魄。姬红萼抬起头,木兰花的色泽映照在她的脸上,衬的她的脸色也一片幽红,望着姬洛勉强笑了笑,殷殷道,“阿兄,我将你给我的鹦鹉送了人,若是旁人,定然觉得我不珍重他的心意。但我当时想着,雀奴待我这么好,定然不会计较我做了什么。是不是?”
姬洛望着面前的小妹子,忽的哑然失声。
“……我知道阿兄为了送我鹦鹉,一定花了很多心思。”姬红萼红着眼圈道,“如果可以,我绝对不会将巧巧送出去。可我没有法子。阿顾表姐入住新居,我这个做妹妹的,总是该送一件迁居礼物的。但阿兄也知道,我的临波